那些记忆中的味道,让我们以为时光不老
一直喜欢吃云吞,北方叫做馄饨。有汤有面有肉,做起来容易、成本不高,哪怕去知名的饭店,也用不了几个钱。一碗下去,有微醺的喜悦,有满足的叹息。
到了广东,尝了一次云吞面,顿时惊为天人,世间居然有这样清淡又美味的食物,简直是宵夜首选。尤其是微寒的夜晚,先喝汤,然后吃面,最后吃云吞,最美好的要留在最后,压轴出演,仿佛完成了一场盛大演出。
广式云吞最讲究汤底。
北方的馄饨重视的是内在,肉馅要多,皮要结实、有点厚度方能顶饱,至于汤,就简单了,清水烧开,洒点紫菜、虾皮,煮熟了馄饨,再加点香菜、香油与醋,一碗喷喷香的馄饨就可以上桌。广式云吞的汤要用猪骨、大地鱼和虾子细煲慢熬,熬出来的汤汁清亮,有浓郁的鲜甜,云吞煮熟再浇入汤汁,有小家碧玉的温婉。
广东人觉得光吃云吞不过瘾,配上有咬头的竹升面,顿时提高了逼格,小家碧玉与壮汉的搭配,有家的感觉,有田园牧歌的安稳。
小满已过,深圳的夏天却躲了起来,白天的温度还不到25度,忙了一天,手脚冰冷,披了毛衣也暖不起来,仿佛冬天。下班已过了八点,这才发现好饿,想去吃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来抵御这阴风冷雨,立即直奔熟悉的潮州牛肉面,没想到门口塞满了车,暗中悔恨不该开车来,可是雨天打车相当困难,怎么办?总不能入宝山空手归?将车倒来倒去,几次调头还是没有停车位。
好饿!突然想起旁边就是多年前常去的云吞面店,立即杀过去。面店很有些历史了,刚来深圳打工就在这里吃,初时没钱,常点蚝油拌面,两元钱一碟。后来工作稳定,立即飞越成贵族,常点云吞面,他家的竹升面没有碱味,也不太弹牙,胜在刚刚好。
我喜欢他家的云吞,个不大,皮薄馅多,哪怕在汤里泡的时间有点久,皮也不会烂成一滩。
一直喜欢吃带馅的食物,却很怕吃到放久了或者煮熟后,表皮粘乎乎、破烂烂的一团,这总让我想起上了年纪的大胸妇女,曾经饱满的两朵半垂在胸前,穿上文胸还好,除了包裹后就坠到腹部,那妇人也不在意,用手一甩,就掉到肩后去。
止不住地唏嘘,曾经那么美好,如今却只觉得刺眼。就像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形同陌路,还不如陌生人相见时的轻松自在。每遇到破了皮的饺子、包子、云吞,我肯定放弃。不忍多看一眼,特别心酸、同情,以为那就是苍老后不修边幅、被人鄙视的自己。
他家的云吞面配上独门辣椒酱,特别开胃。云吞一般,面一般,汤一般,可是调了辣椒酱,立即鲜活起来。就像遇到倾慕的才子,再平凡的姑娘也生动起来,眉眼含情,唇角上翘,挡不住的风情。
最让人欢喜陶醉的是他家的猪脚姜。猪脚煲得刚刚好,不会太糯,亦不会咬得辛苦,弹牙得来又有些绵韧,一口咬下去,欲罢不能,一口接着一口。煮得很老的鸡蛋早就变了模样,黑黢黢的泛着幽暗的光,咬上一口,透出黄油油的蛋黄,简直跟咸蛋黄一样生了沙,配上有咬劲的老蛋白,有点陷入老城区的安定。而姜才是这一碗猪脚姜中的亮点。
最怕那些生了丝的老姜,入口虽然有劲,有狂扫千军万马的蛮横,有汹涌冲喉刺胃的热辣,可是那坚韧的姜丝连绵不绝地纠缠着你的牙齿,用手撕,牙签挖、牙线挑,哪怕牙龈刮出血来,那姜丝还是顽强,就像吃了一碗富足的虫草炖瘦肉,正吃得欢,却嚼到了一根头发,吐又舍不得,咽下又不甘心。
这里的姜选得刚刚好,是熟女刚成,是25岁的壮男,看着舒心,摸着放心,吃着安心。
狠狠地扫光了云吞面,壮士般啃光了猪脚,只觉得天地温柔,世界舒适,身边的食客举止斯文,就连将头伸进碗里大口吞面条的样子都不令人反感,甚至引出你的食欲来;收银小哥歪着头玩手机;疲惫了一天的店员依着门柱发呆;煮了一天云吞面的师傅握着漏勺对着远处傻笑,马上就要打烊了,就要总结一天的好收成,然后美美地睡个好觉,而明天,明天必将更加美好。
出得店门,雨势渐强,然而咱不怕,吃得饱饱的暖暖的,可以上山打虎可以下海捉鳖,这点雨算什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清晨的太阳最耀眼,夜半的美食最安心
让我们总是怀念的,是记忆中的味道
一碗落肚,以为时光不老
你我还是青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