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的浪漫

最近沉迷约翰·伯格的文字,在《四月也安好》里我提过,我是因为瓦尔特·本雅明才读他的。

之所以有这种联系,是他们的文字都非常细腻,浪漫。

梁文道这样写他俩:

伯格很受本雅明影响。他写故事、写小说的时候,受到本雅明那篇《讲故事的人》很大的影响。这个影响,比如在写他父亲的时候就很明显。他父亲参加过一战,是挺沉默的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沉默呢?就是因为他是一个从战场回来的人。
本雅明《讲故事的人》里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你不要以为战场上回来的人就有很多故事可以讲;不,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是沉默的。一战回来那些士兵满脸疲惫,什么话都不想讲。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回忆他父亲的时候,他是要还给他父亲一个失落的青春。如何把青春还给他父亲?就是通过清河上的那道桥。
“清河无法带回无数死者当中的任何一人,但父亲可以越过吊桥走到对岸,站在那里一两分钟,好像他还是1913年那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还无法想象即将来临的四年战壕战的任何一小时。”
“当他放下吊桥时,他可以借我的无邪来唤回他的天真,除了周六下午的这些时刻,那份天真已经永远消失了。”

约翰·伯格,英国艺术评论家,小说家,诗人和画家。被誉为西方左翼浪漫精神的真正传人。

而在我不了解他的情景下,读约翰·伯格,内心就已被掀起千般波浪,被文字中的热烈、鲜活的生命灼伤,被他那种克制又奔放的词句与情绪打动。

只从文字中,我便知道,他一定是位大家,是值得一读的艺术家。

我很快就读完了《A致X:给狱中情人的温柔书简》,我很难相信这是编撰的小说(豆瓣介绍里这样写),里面的感情如此真实。

真实到令我难过。

它是一本写给狱中情人的温柔书简,它真的很温柔。文字平常到只是吃饭,回忆,上班发生的故事。

正因为我爱你,我才想让你参与到我的生命中来,与我共同经历。

正因为我爱你,所以会令你担心的故事,我不会寄出。

爱人被抓进狱中,不是亲属所以无法探视。爱妲寄出的信被串联成这本书,她爱人的回信却没被记录在册。即便如此我依旧知道那个男人一样爱她。

她将李子写成文字寄给狱中的情人,

好几堆、好几山、好几车、好几丘的李子,蓝色的李子,全都覆了白粉霜。有两件事让我大吃一惊,我的爱人。首先是每一堆的规模:每一堆都可填满四十节车厢的运货火车。不高,但非常宽,非常长。其次是李子的颜色。尽管覆了白霜,那些李子依然蓝得闪亮,蓝得耀眼。我不可能看错,那个蓝色和任何天空的蓝色都不一样,就是成熟小李子的蓝。今晚,当我在黑暗中写下这封信时,我把它们的蓝色寄给人在牢房的你。

情人被判无期徒刑,爱却不会因为牢笼而消失。他们想结婚,申请被驳回也不沮丧,只是爱着。

转瞬不是永恒的反面。永恒的反面是遗忘。有人佯称,说到底,遗忘和永恒是同一件事。他们错了。

还有人说,永恒需要我们,他们是对的。永恒需要在你的牢房中的你,而我在这里写信给你,帮你寄去开心果与巧克力。

希望与期待之间有些不同。一开始,我以为这是持续多久的问题,希望所等待的东西比期待更遥远一些。但我错了。期待是属于身体的,而希望属于灵魂。这就是差异所在。期待与希望会彼此交谈、刺激或安慰,但它们各有各的梦想。我还多学到一件事,身体的期待可以和任何希望一样绵长,就像我的身体对你的身体的期待。

自从他们判你两个无期徒刑之后,我就不再相信他们的时间了。

爱妲就如同耳语般诉说着日常。

太阳低垂天际。太阳目光短浅。它看不出哪里改变了。山峦起伏依旧,这点太阳很清楚。(天气非常干燥,已经有两个月没下雨了。)一旦山的坡度略微倾斜,房子和小屋就会立刻松动。不过,这里每个小时还是有些小改变,这是太阳不会留意的地方。

爱妲将自己的手临摹给他,好让狱中被困住的情人握住。

我偶然看见一本书,内容是说明如何描绘双手,我打开书本翻了翻,决定买下它,因为它就像是我们的人生故事。所有的故事也都是手的故事——拾取、平衡、指点、接合、揉捏、穿串、爱抚、沉睡、切、吃、擦、弹奏音乐、搔、抓、削、握、扣扳机、折叠。那本书的每一页,都有双手执行不同动作的详细图解。我描了其中一幅。

我正在写信给你。我低头看着双手,它们想抚摸你。它们似乎有些退化了,因为它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摸过你。

《到婚礼去》也是讲述的爱情。两个深深相爱的恋人,女孩妮农因为之前的一夜情被查出患有艾滋病,在告诉男孩吉诺后,他决心要与她举办一场婚礼,要相爱终身。这是一本书写死亡,分别,重逢与爱的书。
约翰用了整整一章节写婚礼,是高潮也是结束。
在这里,爱超越一切,爱凌驾一切,包括死亡。
婚礼上的欢乐,激动,温柔与浪漫,都和死亡这一件看似阴暗、可怕的事情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死亡就是永远的分别。
然而,约翰的心坚定认为,爱会使他们永远在一起。
妮农告诉吉诺自己的病情,不愿见他。

这是今早寄来的吉诺的信,他信上写:现在我穿着那件维亚利头像的T恤,因为你说过,他是你最喜欢的足球明星。我们礼拜二一起去海边好吗?妮农,我时时看见你。我在马可尼广场开张摊子,看见你远远在那边的人群中。我在帕尔马,你在摩德纳,每天我总要看见你四五回。我认得你的肘弯,你将手臂穿过你那白色皮包挽手的样子,还有你穿的那条中国绉绸裙,左边屁股上有橙红色火焰。我看见你,因为你已经流进了我的血液。昨天,礼拜天,我卖出四十三件里奇衬衣。一个好日子。大约有一百五十万利润。我跟自己说,夏天一个月这样的话,进账足以让妮农和我买机票飞到巴黎。我爱你。——吉诺。我把信撕了,玛瑞拉,冲下马桶去。第一次它没有消失。纸在漂浮。

他们决定结婚,要在海边生活,也要在这里举办婚礼。这一段,约翰揭露死亡。

两个世纪以来,我们相信历史是一条大路,引领我们去一个前所未知的将来。我们以为我们是例外。当我们走过昔日宫殿的画廊,看见所有那些彩绘的大屠杀、临终仪式、浅盘上的首级,镶在画框里挂在墙上,这时候我们告诉自己,我们走过了漫漫长路——当然,没有长到我们无法同情他们的地步,但是已经长到让我们知道自己超越了那一切。

现在人的寿命长多了。有麻醉剂可用。我们已登陆月球。不再有奴隶。我们用理性解释一切,甚至于解释莎乐美的舞蹈。我们不追咎过去的恐怖事件,因为它们发生于黑暗时代。现在,我们忽然发现自己远离着任何大路,像海鹦鹉一样栖立在黑暗中的一块礁石上。

水。停滞的咸水,保护着一座城市的生命。没有它,这城会淹没在外海中。数百年来威尼斯学会了和这个澙湖共存,连同它的流沙、它的堤坝、它狭窄的通航运河、它的盐分和它奇怪的苍白。

婚礼上的妮农,美貌动人。她是最美,也是最幸福的新娘。

空气拨动妮农的头纱,她的白裙喇叭一般蓬起来,镂空纱褶边轻颤,她宽松的衣袖扣紧手腕,当中鼓荡着风,她踏着银灿灿的鞋子向广场走去,步子那样娇弱,看着又像摇曳又像滑行,吉诺落步的样子,仿佛是他不知道哪一步就得把他们俩锚定——这一切都暗示着有一股神秘柔和却不可抵挡的阵风在驱动。你可曾看见别的婚礼上刮起过这样的风?在这场婚礼上,夫妻俩的神情也是被这阵风扫过的。

《到婚礼去》这本书特别的一点,是“我”的变化。一会儿“我”是妮农的母亲,一会儿是卖塔玛的盲人,一会儿又是妮农。
约翰似乎不害怕读者不明白,看不懂,因为当文字发表,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会被怎样理解,成了作者管不到、改变不了的地方。
这一刻,他不再只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艺术家。
因为艺术没有边界,没有规则,没有标准。
在本书的后记中,编者说,这是一种听觉风格的写作。

它自由的联想、它故意松散并且反静止的结构、它叙述观点的自由变换、它众声纷纭而彼此平等的复调,还有它对当下瞬间“把握今朝”(carpe diem)式的强调,协同实现着小说隐括的解放主题。盖《到婚礼去》的宗旨并不是谈论艾滋病本身,而是关乎在这种绝症逼近的时刻,人们生活的可能、相爱的可能,它展现了如何凭着爱来(至少是部分地)克服死亡的临近。有几个动因(motif)含蓄地昭示着爱的解放力量。

伯杰的文字致力于这种词句的感官性。不待说,这个“词语纺工的乌托邦之梦”(word-spinner's utopian dream)不可能成为现实。然而,小说凭借其听觉风格的助推,令叙事仿佛变成佐巴纳科斯当下即时的讲述,强调着阅读的创造性过程,成功将妮农、吉诺、尚、泽德娜、费德里科呼唤成为存在。

伯杰补充道:“我梦中的这个国家,其实就是文学。”他的写作,似乎就是持续不断地探索这个国度。伯杰不满足只是讲一个故事;对于他,文学将正在说出的一切变成举动,它将词语的声响兑现为意义;对于他,文学是让词句在读者的想象中成为现实。圆圈圆满了,因为基于他“理性而人道的马克思主义信念”,他跟单纯的“悦读”(为了个人愉快而被动地消化书本)势不两立。唯当他相信词语通过改变我们的想象世界、进而有改变真实世界的力量时,文学的社会参与才是可能的。

文学变成了一种手势,而归根究底,《到婚礼去》有意成为的确实不只是个故事:“一个锡做的心脏塔玛是不够的。信号工说'哪儿都受苦’,后来我一直心意难安,我知道——或者以为我知道——那个话是什么意思。要有另一个塔玛,这回不是用锡,而是用许多嗓音做成。这就是了。你祈祷的时候,将它放在蜡烛的旁边吧……”(第235页)。

小说自身成了一个塔玛,一个有疗愈力量的神奇物件。然而,是小说的听觉风格令《到婚礼去》成为一种手势。它强调不应该将这部小说视为一件独立自足的艺术品,而应该将它看作脚本,用嗓音或在想象中朗读出来。这就关涉到一种演出性的文学观念。

最终,伯杰这部声声入耳的小说之于我们,恰似浑然忘我的婚礼之舞和音乐力量下的纵情陶醉之于那对情侣:它创造了一种无须中介的即时性,使我们的感官分外敏锐于当下瞬间,它淹没了未来,因而对死亡昂然不顾。

不仅仅是书的内容让我有所感触,来自他人写的后记也如此。
尤其是《我们在此相遇》,梁文道与编辑在导读与回顾中,对书中内容的探讨,以及约翰本人的探讨都让我感到受益颇深。我甚至在旁边标注上(值得读上好几遍!)。
我曾和朋友探讨过这个问题,当我们读由其他人写的前言或者后记时,如果内容足够优质,是足以帮助读者更好的理解文章内涵及作者意图的。我从梁文道与编者的问答中,不仅对作者与文章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产生了很多复杂情绪。
我虽然喜欢,无比钦佩,却也感到不安。这其中对我有两种启发。
一是我通过他们,我能够更好的理解约翰·伯格,本书的作者。
二是,我感到自己知识的匮乏,不仅对作者的流派、出身、生平毫无所知,更需要通过他们的解释,我才能明白一些深层次的含义。
他们读过许多书,且系统地钻研过各家各国文学。饱读诗书,是最好的形容。
我更清晰的明白,我还要不断地读书,我读的还不够多。
从《我们在此相遇》,约翰的创作能力被完整展现。
他可以用一句话展现战争的悲剧:

1939年,波兰骑兵对手持佩剑冲向入侵的德国闪电部队。


梁文道如此评判:

这句话太荒谬了,但是又太悲剧了。因为历史上波兰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就是它的骑兵队,曾在中欧的草原上享有“飞翼骑兵”的美誉,勇敢而骄傲,可这些骑兵队现在抵抗德国的坦克闪击部队的方法,却仍然是手持佩剑冲过去,整个画面你会觉得那种悲壮感很浓烈。如果换作一个平庸的作家,他这一句话得用一段来写,不是因为他没办法用一句话来写,而是他不舍得只用一句话写。伯格这本书令人震撼的地方就是,他有太多句子都是到了另一个作家手中就要写一大段的。他掌握了太优美、太好的一个意象,但他却写得这么浓缩。所以这本书的密度非常非常高。

他用对话去讲述死亡与诞生。

起始当然是一种诞生,大家不是都这样认为吗?我问道。

那是一种常见的错误,你果然如我所料,掉进陷阱里了!

所以,你说,每样东西都始于死亡!

完全正确!随后才是诞生。之所以会有诞生,是为了要给那些打从一开始就坏了的东西,在死亡之后,有个重新修补的机会。这就是我们为何出生在这世上的原因,约翰。来修补。

但是,你不算真的在这世上吧,你算吗?

你怎么会这么笨!我们——我们这些死去的人——我们都在这世上。就跟你和那些活人一样,都在这世上。你和我们,我们都在这世上,为了修补一些已经破损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为何会出现的原因。

出现?

成为存在的。

他写出如同电影画面一般的文字。

里斯本市中心的电车,与昔日行驶于克罗伊登的红色双层巴士大异其趣;它们如小渔船般局促,一身柠檬黄。电车司机在顺利通过宛如海峡的陡峭单行道,把车头拐向难以察觉的码头时,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在拖网、掌舵,而非转动方向盘和操作换挡杆。尽管不时有陡降、倾斜,如同浪涛起伏,但车上的乘客,大多是老人家,却依然沉稳、冷静——仿佛正坐在自家客厅或正在拜访邻居。

我在格拉西亚(Gracia)区的教堂前面搭上电车,那是从墓园驶来的那路电车的终点站,就在我们行经下一个街区,也就是“高地区”时,我再次遇见我的母亲。她就像窄街上的其他行人一样,把自己平贴在一家店门口,好让铃铃作响的电车通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发现我在车上,于是她在电车停在下一个转角、两组车门像木制窗帘似的咿咿呀呀打开时,带着胜利的神情爬上车,从皮包里拿出车票,然后,用一把普通雨伞当拐杖,走到我旁边,把手臂悄悄塞进我的臂弯。一只狗坐在另一位老妇人的脚旁摇着尾巴,啪啪啪地敲着地板。木制窗帘合了起来。电动引擎哀鸣着,为聚集足够马力让电车再度上路。她没说话,默默地交给我一只塑料袋,上面印着哥伦布购物中心的商标。

他讲自己与已经死去的母亲,在这座里斯本的城市相遇。
他问母亲为什么从来不读他的书呢?
母亲回答:

我喜欢可以带我进入另一种人生的书。出于这个原因我才读以前读过的那些书的。我读了很多。每一本都关于真实的人生,但与我翻开书签位置继续阅读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人生无关。我一读书,就丧失了所有时间感。女人总是对别种人生充满好奇,男人因为太过有雄心壮志而无法理解这一点。别种人生,别种你以前活过的人生,或你曾经可以拥有的人生。我希望,你书里所谈的人生,是我只愿想象而不愿经历的人生,我可以自己想象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文字。所以,我没读它们是比较好的。我可以从书柜的玻璃门上看见它们。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这不切实际的对话,被他讲述得这样真实、深刻。
《我们在此相遇》比起《A致X:给狱中情人的温柔书简》和《到婚礼去》,更多充斥着他本人的色彩。很难讲清楚缘由,似乎是读了这本书,就能离他近一些,能够走进他的世界中。他挚爱的人,喜爱的诗,都被写进了书里。
我喜欢这本书里的最后讲的这段,

指望,是秘密趋近某件事物的方法,那个此刻不被指望的事物。

浚河和清河流着同一种声音。

自由并不慈爱。

没什么是完整的,没什么是完结的。

没人告诉我这些,但我知道它就在戈登大道上。

我头上的欧夜鹰飞离栖树,去与它的朋伴会合,在滤洒下的月光中,我瞥见它尾羽的白色条纹。

微笑邀人加入幸福,但它们没有透露是哪种幸福。

在人类的属性中,永不缺席的脆弱,最为珍贵。

如此读起来,句子之间毫无链接与逻辑,但他给我一种,隐隐感受到什么东西的同时,也依旧蒙着面纱,让我无法真正读懂。
有时我在想,这大概是约翰·伯格的精神吧。
最近听了一位女性作家淡豹的访谈,她说:

“当然和每个⼈⼀样,就是家庭、⽼师影响都很深。不过我觉得对我来说,其实看书(⽂学)的影响更⼤,因为从很⼩的时候⾃⼰就是个喜欢独⾃在那啃⼤布头,看⼩说的这么样的⼀个⼩姑娘。所以⼀直觉得⽂学有点像⼀个,或者更准确地说阅读是⼀个庇护所,阅读也是⾃⼰成长的⼀个很重要的空间,⽽不是现实的⾃⼰所处的那些空间。我倒反⽽是⼀直想要逃离现实,在阅读中得到很多的滋养和安慰。有时候会觉得那些⼈物⽐我现实⾥⾯认识的⼈物要更真实。

当我读到一些书,会不自觉的去模仿,不自觉的形成一个新的思维。虽说模仿是学习的第一步,但要如何更深入的扎进像约翰·伯格这样大家的精神世界里,要如何去感知文字,去感知这个世界,还值得花上许多时间钻研。
不过,本体终究是我,我书写的仍然是自己的灵魂与精神。阅读成了不可或缺的事,是每日必做的事,因为我要去不同的世界里走一走。
约翰·伯格,无处不在的浪漫充斥着艺术家的不羁。细腻温柔的同时,又会重重敲击心灵。他在我心里产生的震撼,无法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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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談約翰·伯格」http://www.commentshk.com/2011/07/blog-post_08.html

《A致X:给狱中情人的温柔书简》《到婚礼去》《我们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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