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作品 | 樱花：飞蛾与烟火

樱花：飞蛾与烟火

◎ 梁新英

外甥女在武汉大学读研，寄来“樱花秘语”的明信片相册。樱花大道上的樱花，绽放得义无反顾，女侠就义般决绝得有些让人心疼。

江南的春天是多彩的画廊，布谷鸟不断散布着开画展的消息，一会儿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的油画展；一会儿是粉嘟嘟的桃花的国画展；一会儿是红闪闪的杜鹃花的水彩画展；一会儿是紫盈盈的薰衣草的工笔画展......

樱花绽开的时候，所有的画便都黯淡下去。铺天盖地的樱花，可以席卷所有的矫揉造作，让春天的一切都成为陪衬。

樱花的大浪，滚滚而来的时候，我生活的北方却依旧是冰雪主宰着世界，一颗向往的心被勾得蠢蠢欲动。

其实，多年前我是不喜欢樱花的，甚至对它有些讨厌，因为它是日本的国花，青春的爱憎总是很主观，很执拗。

多年以后，蓦然领悟，花是无罪的，对樱花便怀了一层歉意的喜欢。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喜欢木棉，那种孤独的木棉，高大俊秀，把头贴近天空的心脏，聆听天的心事，看云的自由。站成等待的姿势，观赏风的寻觅。木棉花开就像一场思念的绽放。一树期待的笑脸，一路恋爱的味道，木棉花落就像一场离别的挥手，失落一地带血的忧伤。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樱花和木棉，之所以认为你喜欢木棉，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一棵独一无二的木棉树。”朋友看了我发在朋友圈的樱花图片之后，在下面写了这样的评论。

我和她一样，没有真正见过樱花和木棉。图片和视频给我的印象——木棉是英雄的花，一树火红仿佛把春天点燃了，我虽然喜欢它，却比不得樱花，樱花的花开花谢更像一场梦，一场抓不住的，转瞬即逝的，却令你魂牵梦绕的梦。

一片婆娑的樱花树，枝头开满密不透风的花朵，浪漫了每一寸空气，鲜艳了每一束阳光，喜悦了每一张笑脸。樱花开得如火如荼，轻风徐徐，花枝摇曳，浅粉的、淡紫的、粉红的、白色的，若落霞，若锦缎，若云朵，与恋人一起，或者约上三五朋友，在樱花大道徜徉，阳光着了色，空气也漾着甜，人岂能不醉！

花开醉人，花谢也醉人。如果不能遇到佳期，就让我邂逅一场樱花雨吧。风细细，落英缤纷。花瓣像蝴蝶纷纷地从枝头飞落，翩翩的，彩色的雨，芳香的雨，排场奢华，浪漫唯美。花开无声花落有泪，落红满地是一种极致的美，我愿静立树下，听一曲樱花的心事。漫天飘落花瓣，漫步其中，花瓣落在发间，落在微微扬起的脸上，落在衣襟，落在手上，落于心田，生命的谢落居然这样富有诗意。

樱花是花中尤物，将短暂易逝的魅力演绎得毫发毕现。“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樱花花期短暂，从怒放到凋落不过一周，所以有“樱花七日”之说。樱花不像杜鹃，繁花落后，在枝头风干成季节的标本，哀哀地讲述着曾经的辉煌与繁盛。它即使谢落，也没有“花开花谢满天飞，魂消香断有谁怜”的幽怨，而是决绝而热烈，姿态从容优雅，余韵袅袅，给人震撼的力量。

想到此，内心不免唏嘘。此刻的樱花，与飞蛾多么相像！有一次篝火晚会，火光熊熊，我和朋友们围成一圈边唱边跳。忽然，飞蛾雪花一样纷纷聚来，义无反顾地投身烈火中，我含着眼泪目睹着飞蛾的悲壮。那么短暂的生命，却凝聚了如此绚烂的梦。

还有人世间的烟火，“砰”的一声，炸裂薄情寡义的夜的幕布，哪怕仅仅那么几秒钟，也足以让人扯到一块儿破碎的锦缎。

那么人呢，这世上有多少人像这樱花，像这飞蛾，像这烟火。雪莱、拜伦、济慈、叶赛宁、普希金、海子......一串串英年早逝的诗人名字，仿佛挂在文艺殿堂里的风铃，发出无比轻灵的响声。

樱花的物语是：一生一世不放弃，象征生命的热烈、纯洁和高尚。写下《花田半亩》的田维，一语成谶，一个仙子般的少女留下半亩花田，化蝶而去；正能量男孩程浩，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话是：“我自1993年出生后便没有下地走过路，医生曾断定我活不过五岁。然而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在用淘宝给自己挑选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两个人的生命都在美好的青春年华戛然停止，他们是让人心旌摇曳的樱花，凋落得很快，但是很绚烂，像烟花一样璀璨了我们的生命时空。

樱花。樱花。我忍不住这样呼唤！植物界的飞蛾，人世的烟火，刹那间的绚烂，挡不住的时光瀑布。

注：梁新英，金手指成员。此文发表于《西部文学》2017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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