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人生是一条缓慢行走的路

01 美，是一种选择

如果没有高速公路，我要到新竹，可能开车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够到，那时候很着急，就谈不到美。

今天我可以确定，在高速公路通畅的情况下，一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到新竹。

因此，我会选择早一个小时出门，这样我能用两小时在路上慢慢的开，看一看红树林，看一看海边的浪涛，看一看黄昏，然后到新竹科学园去。

这时候其实产生了生活里的美，这个美是因为我有选择。

我相信美是因为你有两个选择。如果我们只有其中的一种，它就没有美的选择。

也许你可以决定将车子开的很快，可以赶快到一个地方把事情办完。可是你也可以决定，我今天不开车，选择走路。

我们看到欧洲最成熟的都市，并不是捷运系统设计的多好，而是它的捷运系统设计好了之后，它开始规划出人行步道。

我们在巴黎、伦敦、纽约、东京看到最惊人的人行步道。这么宽的人行步道，是鼓励你放弃开车，鼓励你慢下来，鼓励你走路。

我跟大家介绍过，在巴黎的七月十五号到八月十五号，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年的“沙滩计划”，将塞纳河旁边的高速公路全部铺沙，让大家躺下来晒太阳。

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把台湾的某段高速公路封闭一个月，全部铺了沙，让大家晒太阳。我想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梦想，也许会变成台湾的另一个节日吧。

慢下来是让你体会，我是不是可以不开车？你有开车的条件，你有开车的权利，你有开车的可能，但最后你决定不开车。

好比我决定今天要步行出门，或者跟家人一起出去骑脚踏车，不是也很好吗？这是用另外一个速度去感受外面的空间和外面的领域。

所以，我常常告诉很多朋友，美的基础在于你有选择。正因有选择的可能，它才是美。

02 快与慢的平衡

我想回到生活里来谈谈。

我们希望更快，所以有洗碗机、洗衣机、微波炉、烤箱、冰箱……我们用现代家庭里的各种用具，来代替我们平常过去传统生活里一种缓慢的节奏。

这当然无可厚非，我也是如此，也买了很多这些机器，希望快速的解决一些问题。我用洗衣机将洗澡用过的大毛巾，一些牛仔裤丢在里面洗。

可是，我发现最喜欢的那件衬衫，却不会丢在洗衣机洗。我会用洗衣精泡一泡，加一点薰衣草的香精，然后再用手慢慢去搓它。

那件衣服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物质，它有另外一种情感在里面：一种缓慢的心情，缓慢的美。

这种跟物质接触的情感，变成我们自己重新找回的一种美，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

再举个例子，在我工作很忙的时候，我会用微波炉来热一些东西，非常快，一分钟就热好了，很方便。

可是，如果我知道今天是周休二日，这两天我在家里不出门，那为什么一定要用微波炉？

我有一个陶做的锅，它炖出来的菜永远比微波炉好吃，因为它可以用小火慢慢去炖。这个时候我需要时间，花时间去炖一道菜对我来说是一个艺术品。

可能繁忙的生活中，速食是不可避免的一个现象。可也不要忘记，慢下来，才能重新找回美，找回自己。

自古以来，人一直渴望速度越来越快。所以在古老的神话里，有嫦娥奔月，有哪吒踩在风火轮，但这些都是幻想出来的速度。

今天人类真的可以登陆月球了，人类的汽车、火车这些快速的交通工具，大概比哪咤的风火轮速度还要快。

人类过去对速度的幻想今天都成真了，这个美梦成真带来的当然有它的幸福感，但人类的为难在于，感到幸福感的同时，也会有失落感。

所以，我们不断地提到平衡，希望大家吃的平衡，穿的平衡，住的平衡，最后回到行的速度上，也能够有平衡。

最美好的生命不是一个速度不断加快的状态，而是速度在加快与缓慢之间有平衡感。

03 人生需要刹车

有时候，行进的速度快到我们最后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长久的。

最近常常喜欢写四个字给很多的朋友，是古老的一个成语，叫做来日方长。

我忽然觉得这个成语里面有这么多的祝福在里面，因为感觉后面还有很长的日子。

人生如果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这么快？我是不是可以慢慢的走？每一个过程、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可以停下来多一些观看，多一些欣赏。

人生是一条可以不断停下来缓慢行走的路，并非都是一条快速的高速公路。

所以速度可以慢下来，可以慢慢的去感觉自己的生命，而不是觉得好像已经急迫焦虑慌张到没有未来了。

不管在任何加速的状况里，都不要让自己过于焦虑、匆忙。

因此，我才会强调，我们应该一只脚踩在油门上，另外一只脚永远准备刹车。

当有一个平衡感在你的生命中，你才有可能停下来，发现周围更多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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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