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娃娃谈生死与离别
有一天,娃娃吃饭的时候闹,怎么哄他就是不肯好好吃。
奶奶说:“你不要这样闹了,你看奶奶这么老了,你闹得奶奶头晕脑胀的。”
娃娃说:“我就要闹,你没有这么老。”
奶奶:“你看奶奶头上这么多白头发,这就是老了。”
娃娃:“我不看。你头上只有一点点白头发。就不老。”
本来是吃不吃饭的争执,变成了奶奶老不老、白头发多不多的争执。娃娃一定要说奶奶不老,白头发很少。当奶奶承认他说的是正确的时候,他就好好吃了饭。
奶奶看着好好吃饭的娃,心想:其实他是不肯承认奶奶老,只要奶奶不老,他愿意好好吃饭。
过了两天,也是在吃饭的时候。娃娃突然对奶奶说:
“奶奶,你怎么老的这么快呢?”
奶奶说:“不快啊,在你出生之前,奶奶已经活了五十多年。”
娃娃:“啊?!后来呢?”
奶奶:“后来你出生了,奶奶又活了四、五年,才像现在这样老的。”
娃娃:“啊?!那你会死吗?”
奶奶:“会的,人老了都会死的。”
娃娃:“那我好害怕。”
奶奶:“不怕的,等奶奶死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长到爸爸那么大了。”
娃娃:“那爸爸、妈妈呢?”
奶奶:“他们就像奶奶这样老了。”
娃娃:“那他们会死吗?”
奶奶:“会的。到他们死的时候你就长到比奶奶还要老了。”
娃娃:“啊?!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到自己长大呢?”
奶奶:“一天长大一点点人是感觉不到的。你看你的衣服,以前是不是穿在身上很大,现在都小了是不是?”
娃娃:“嗯。”
奶奶:“这就说明你长大了。还有鞋子,你现在穿的鞋是不是比以前穿的大?”
娃娃:“嗯。我的鞋不吃饭,它怎么长大了?”
奶奶:“不是鞋长大了,而是妈妈买了大的鞋。鞋也会旧了、破了、丢了,人也会长大了、老了、死了。这是自然的事情。”
娃娃:“可是,我不想你老了、死了。”
奶奶:“那奶奶老慢一点,等你长到很大很大以后。”
娃娃:“好吧。长到我爸爸那么大。”
有一天,爷爷在视频中和奶奶讨论订机票的事情,娃娃听到后,对视频中的爷爷说:
“我不要奶奶回海南。”
爷爷说:“奶奶要回海南照顾我,你不能老把奶奶占着。”
娃娃说:“你又不是宝宝,怎么要人照顾。”
奶奶告诉娃娃:“奶奶会陪着你玩到幼儿园开学后,等你上学了奶奶才回海南。”
娃娃第一天上幼儿园,奶奶去给娃娃买早点。娃娃追出门喊:
“奶奶奶奶,你看我穿好校服了。”
奶奶没有走进已到达楼层的电梯,回到家门口仔细地打量一下娃娃,夸他穿着校服好精神、漂亮,告诉娃娃自己是去买早点。
娃娃上学出门的时候,一边穿鞋一边对奶奶说:“你不要回海南。”
奶奶说:“今天不回,放学后我会去接你。”
放学后娃娃见到奶奶很开心,他说:“你没有回海南呀!”
离奶奶回海南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一天,奶奶到幼儿园接到娃娃后告诉他这件事情。
娃娃说:“你还要陪我玩1天、2天、3天、5天吧!”他伸着手指头迅速地增加着期望的天数。
奶奶说:“我今天接你,明天还可以接你,后天就回去了。”
娃娃:“为什么呢?”
奶奶:“因为爷爷一个人在家。你看你回家了有爸爸妈妈在家,现在还有奶奶在家。爷爷回家了,家里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
娃娃:“那爷爷是不是好孤单呀。”
奶奶:“是啊,所以奶奶要回去陪着爷爷。而且你上了幼儿园,奶奶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娃娃:“你做饭给我吃呀!你要是不做饭给我吃,我就会饿死了。”
奶奶:“奶奶不在的时候有妈妈做饭给你吃的,我要回去做饭给爷爷吃了。”
娃娃:“啊?!为什么呀?”
走到小区,见一对年老的夫妇牵着手在缓缓地散步。
娃娃说:“你和爷爷以后会像他们这么老吗?”
奶奶:“会的。”
娃娃:“他们好丑。”
奶奶:“他们其实好美啊。”
娃娃:“为什么呢?”
奶奶:“你看他们牵着手、相互照顾的样子很美,他们弯着的身子、还有白头发都是老人的美。”
娃娃:“他们脸上好多痣。”
奶奶:“那叫老人斑,只有活很大的年纪的老人才会长,是长寿的标志,那也美。”
娃娃:“啊?!他们会死吗?”
奶奶:“会的。”
娃娃:“你和爷爷像他们这么老了也会死吗?”
奶奶:“会的。”
娃娃:“那爸爸妈妈呢?”
奶奶:“也会的。”
娃娃:“那我怎么办呢?”
奶奶:“你那时候是大人了。”
娃娃:“我就长到爸爸那么高了,你们就到我这里这么高(用手比划他的脖子下面)。”
奶奶:“对。你大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娃娃:“可是我还是怕。对了,等你们都死了幺姨还没有老,她可以带着我到成都到处玩。”
只要娃娃安心,他这样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天奶奶就要和娃娃告别了,接娃娃的路上,奶奶说:
“奶奶明天就要回海南了,明天放学后就是妈妈来接你了。”
娃娃没有说什么,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奶奶:“你舍不舍得奶奶回海南呀?”
娃娃:“舍得呀!舍得呀!我都舍得地想哭了。”
奶奶:“奶奶会很想你的,想你的时候怎么办呢?”
娃娃:“你想我的时候就打开手机看我的照片,就对爷爷说:你看你看,这是QY。”
奶奶:“跟爷爷说了以后又怎么办呢?”
娃娃:“你说了,看到我了就开心了。”
奶奶:“这真是个好办法。你什么时候去海南去看爷爷奶奶呢?”
娃娃:“等我放假有时间了,我对爸爸妈妈说:我要去海南看爷爷奶奶了。他们就把我送去,我就去看你了。”
奶奶:“你要记得你的话哦,奶奶在海南等着你。”
娃娃:“好吧。”
奶奶要离开娃娃的那天,早上六点二十奶奶就起床了,一出房门,娃娃也起床了。奶奶问了一句“你怎么起那么早?”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买早点。
回来后,娃娃跪在茶几边,说他画了一个奶奶。那天他要带着自己的画作去了幼儿园,奶奶赶忙把这张画拍照留存下来。出门的时候,娃娃转过脸冲奶奶甜甜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