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老了,毋须为生活奔波,且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任意挥霍时,我总喜欢一个人闭着眼静静地,徜徉在尘封已久的岁月里。而每一粒陈年烂芝麻的拾起,总会有一个引子启导。比如:节假日、晴天、雨天,或一个场面,甚至一个偶尔的一瞥,都会触发藏在心底的琐琐碎碎。 若是在雨天,在烟雨朦胧中恍惚和小伙伴们,穿着木拖板在雨中欢奔乱跳场面;中秋佳节吃月饼时,脑中忽然出现小时候吃月饼时的馋相,会不自禁的莞尔失笑……。这不,眼看国庆节快到了,面对纷纷扰扰的雨丝,呆呆地坐在窗前,点点雨珠敲在窗玻上,眨眼化成一缕缕细瀑飞流而下。盯着盯着,恍恍惚随着哪流淌的水花,似乎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稚岁月。 记得我九岁、弟弟还不到三岁时的那个国庆节。凌晨月华如水,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弟弟骑在爸爸肩上,妈妈提着小板凳、凉开水,我拿了一包当午饭的点心,急急地往大世界跑去,我家“永善路”用不着三分钟就到了。大世界在西藏南路和延安路的交界处,四通八达,无论从那条马路过来的游行队伍都能看见。以为那么早去准能占个好位置,谁承想还是来晚了,上街沿铁栏杆的位置早已坐满了人,听说人家昨晚上就来抢地方了。我们家占的位置,要是按戏院座位来算,也就是第三排吧。前脚后脚的功夫,后面的人海,已密不透风了。 月亮渐渐地淡去,天幕由深灰逐渐变成浅蓝,一缕绛紫红色的朝霞从天边漫延,越来越红,幽暗的高楼大厦,就像涂了一层金红的釉彩。此时远远传了,锵锵~咚隆咚咚~哒哒哒哒~哒,不一会,过来了一队身,着红、黄、绿绸的腰鼓队,系红绸的鼓棒上下挥舞,换着各种姿势边敲边扭;紧接着一队队西洋鼓乐队,一式白衣白裤白鞋,连手套都是白的,各种乐器合奏“东方红”着实震人心魄;学生队伍,统一穿白衬衣蓝裙子、蓝裤子,白球鞋。高举大红花球,踏着整齐的步子,高唱“我们是新中国的接班人”;接着后面的农民队伍,有的拿麦穗、有的拿蔬果、最吸人眼球的是两位农民伯伯,抬着一只超大南瓜,是真的南瓜喔!;工人队伍身着工装裤,头戴柳条帽,高举小红旗,合唱“我们工人有力量,嗨!我们工人有力量”声音洪亮高亢,唱出了主人翁的气魄。 相隔不多一会,一队队军人队伍,哪气派就是不一样,雄赳赳气昂昂,步伐整齐有力,震得柏油马路也好像在动态。后面一辆接辆的绿色军车、坦克,炮车、装载了各式各样武器的军车,要叫我说说武器的品种,很是抱歉,我到现在连三八都识不准。倒是我弟弟指着一根长长的铁管大叫:“打机机炮炮!”你说我汗不汗颜?。一辆接一辆,在人墙的欢呼声中慢慢地移动。 相隔一会,又来了几辆妆扮得五彩缤纷的彩车,极尽匠心奇巧,看不出汽车的本来面貌。有的像一大捆麦穗,有的像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蔬果,有的车上装载工业产品,有辆车上还有一头活牛几只活羊呢。一会又来了几辆彩车,全是戏曲人物。梁山伯与祝英台、林妹妹和贾宝玉、张生和莺莺、唐明皇杨贵妃、天女散花,一群仙女远远地往人群里撒花,可想而知人们的反应了,简直像疯了一样。跟在彩车后的队伍更是让人狂笑不止,骑毛驴的、跑旱船的、踩高跷的、虾兵蟹将,哪个横着摇摆,头一伸一缩的乌龟、贼眉鼠眼的娄阿鼠,尤其是哪撅着长嘴,两只大耳朵一扇一扇,背着一个假媳妇的猪八戒……笑得人肚子都疼死了。 一连游了三天,每天晚上的礼炮响彻云霄。嘶~!砰~啪!噼里啪啦!哧~咚~咚!……夜空犹如百花怒放,有的如菊花盛绽,有的像孔雀开屏、有的似牡丹怒放、有的像五彩绣球,变幻无穷……漫天的流星丝雨,红黄蓝绿紫金白,好似在天幕上涂了五彩缤纷的釉彩,人人心里亦如礼花一样乐开了花儿。 这三天,似乎全上海滩的人都涌到了外面,广场、马路、小巷,摩肩接踵。有看的,有放的,二脚踢、钻天猴、地老鼠、十样锦、甩手炮等等等等。热闹场中自然少不了哪帮小赤佬,挥舞着滴答锦乱钻乱跑。随处可见学苏联老大哥跳集体舞的人群,不管认不认识,也没什么规定舞步,拉起手来围成一圈,嘻嘻哈哈蹦蹦哒哒,全上海的大小舞圈没人数过究竟有多少。但铁定哪帮小捣蛋,每个舞圈里绝对少不了,钻来钻去,唯恐天下不乱,从这个舞圈到那个舞圈,有的捣蛋鬼把人家的鞋子都踩掉了(我可以肯定不是故意的)怕骂一溜烟不见了。其实更本不用担心,狂欢的人们谁还在乎这些芝麻绿豆? 是啊!解放已二个多年头了。以往几十年的战乱犹历历在目,物价飞涨,颠沛流离的生活记忆犹新。解放后物价稳定,生活有保障,日子虽还不太富裕,但老百姓只祈求能过上稳定安宁的日子,其它的还有何求?哈哈!掉一只鞋有什么大不了?来来来!小赤佬把这只鞋子也踩掉罢。这是真事喔!第二天马路上的鞋子汇集起来,能堆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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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朱丽华,78岁,汉,原籍上海,现住址:青岛李沧区。
朗诵者简介:何晓霞,笔名小草,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人,从小残疾,爱好诗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