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花下的蜂 |郑信平

文|郑信平

中秋放假,加上周末,连着三天,似可利用呢。回老家看了老妈之后没事就赶回了,刚好下过几滴雨,赶走了秋老虎,很是舒爽。于是,拿着丰子恺翻译的《源氏物语》,泡杯浓茶,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着,时而抬抬头,看看架子上丝瓜的藤蔓,和那绿叶中众多的黄色花朵,颇有田园的享受。不时有长脚大肚的黄黑色大蜂在嘤嘤嗡嗡地飞来飞去,似在采蜜,又在追逐,游戏着,好似春仍在眼前,从未离去的感觉。

每天都拉着管子浇水,成了这么多年来或早或晚我的娱乐之一。看着冒白的泥土滋滋地贪婪地吸收着清冽的甘泉水,很有我们那烈日下剧烈运动大汗淋漓后对着瓶子吹冰啤的感觉享受。这种从头爽到脚,由心灵到肉体的通透完美,伴随着深深的喉咙中发出的长长舒叹声,此刻在我那饱满水管斯斯冒出的水流声中被辣椒丝瓜苦瓜们切切实实地感受着。

虽然有夏之三伏头顶炽热太阳的直射,被上烤下炙着,照理应是蔫头耷脑,皮干土燥才对,可因了我的照顾,柔弱的这些时不时摆上餐桌入我肚腹的绿植们仍是碧绿如春。它们叶片饱满,花朵艳丽,茎杆挺直,藤蔓不时吐着新丝,一路地找寻可供攀缘缠丝处,晾衣服的横杆,窗户上的不锈钢格条,都是藤丝的光顾之处。神奇的自然之水啊,你不光是生命之源,你还是生命的维系所依,说你善利万物,确实如此。

我的娱乐式付出,大有收获,它们(这些搬运上楼来的泥土)回报给我的,不光是满眼的春意,还有那些丰硕又实惠的劳动果实。

枯萎蔫达的丝瓜花,留存在抽条丝瓜的屁股尖上,很不情愿离去的样子,可见,令人羡慕的高光时刻,谁都想永不褪去。娇嫩的大小丝瓜,在蜿蜒密集的藤蔓上或横躺,或垂挂,好似体操运动员的杠上锻炼,时不时地随着吹过的微风,来个单臂回环;又似随意丟放的绿意摆件,在翠绿的藤蔓叶片中,躲猫猫玩儿,需你从中仔细找寻,若是偶尔疏忽,一时冷落了它,它就发起脾气,刻意地躲避着你。

等你最终发现它,或是它实在因了发育过度叶片遮掩不住,自己露脸时,多半已是瓜老皮枯,成了腰肥体胖的丝瓜大妈了,全没了那天竺少女般婀娜曼妙的身姿,更别谈有那种随风而舞的感觉形象了。而我,也是惟剩无尽的懊恼,和连绵的遗憾,只能将它留作来年的种,同时睁大眼睛,或拿着撑衣杆仔细扒拉,又过一遍,生怕多留个种(瓜)。好在瓜囊能废物利用,可当洗碗的工具,算是另一用吧,改充腹为外用,不失为最好的补救吧。

胖嘟嘟水灵灵一捏就感觉要破皮的翠白苦瓜,也是这小小地方最喜人的回报。瓜身通是密密匝匝的凸点,匀称、饱满、又漂亮,摸上去犹如婴幼儿的皮肤般光滑细腻,吹弹即破。它们也和丝瓜一样,拥有曼妙的修长身姿,只不过是江南水乡浣纱女般玲珑小巧些而已。

苦瓜也有个性,也喜给人以惊鸿一瞥,只不过,这最终一瞥,瞥到的往往是苦瓜的“花”开烂漫,不是心中希冀的漂亮果实。你若不在它们尚是花儿期襁褓中就关注着,期待着它们快快长大贡献于你的餐桌,从而格外地留心,它们就躲在比丝瓜藤蔓还“茂盛”的保护丛中,等你找到它时,它们呈现给你的往往就是晶莹又通体红艳的视觉艺术品,而不是微含苦味,降火清凉的盘中美食了。这些成熟得屁股像盛开的大红花瓣儿样地大张着的,可算是真正的“苦瓜花”了,但不是微黄又小巧的苦瓜小花,这也可算是苦瓜的花之型花之美的二次贡献吧。

还有那朵朵小白花下尖尖叶片中的青辣椒紫辣椒红辣椒,更是这小小阳台带给我的物中希品。感谢仁慈的上苍,今年种的辣椒是特顺利,枝繁又叶茂,关键是挂的辣椒又多,顺了心,遂了意。

我从小爱吃辣,读书时在南昌和成都,都是少了辣椒就不成其为饭菜的地方,直至今日,家里的菜蔬一直都和辣椒有不解之缘呢。也在每年的春天,阳台地沟和三十多个大花盆里,首先考虑的是种辣椒。可年年栽种,时时应付,总闯不过三伏天那炽热太阳的暴晒这关,基本是晒得死翘翘蔫巴巴,坚挺的杆儿光秃秃,花也开不了,吊着可怜的薄命,只在秋时太阳不那么热烈了,来些个夕阳辣椒,可也是歪瓜裂枣般地难看又稀少。

用过防晒网,也曾买了二十多个不锈钢大脸盆,衬在花盆底下,注满清凉自来水,以为能供给到太阳暴晒的水分蒸发,晒不死娇贵的辣椒树,还是不顶用,辣椒们死的死,蔫的蔫,能撑过炎热夏季的只有很少的几株,也是元气用完,吊命为主,秋凉后也开不了花,挂不了期待的辣椒。今年反常,原本炽热夏天相对不炽热,烧烫的程度远没有往年唬人,幸运的辣椒丝瓜苦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直都是枝繁叶茂着,开花结果着,实属难得。也许是我的每日浇水有关吧,但往年也是一样的浇着的啊,为何今年格外艳?不明其理,许是我的诚心使然。

生命力顽强的薄荷与紫苏也不甘落后,见缝插针地生长着,还有扎根在瓷砖缝隙那泥土都没有的贫瘠之地,欢快又健康着呢。不得不佩服生命的伟大。

招蜂引蝶,是花儿都有的本色,谁个不喜香艳之花,不爱丰腴之体,何况原本就与花香叶茂天然相近的蜂蝶它们。今年的花儿忒多,开得忒艳,也一直盛开不衰,也由此让我天天都能在春天的绿意中,在花香蝶舞蜂绕的氛围中,长久感受到心的舒缓。

这些小精灵们悠闲有度,翩然起舞于叶丛花间,在我抬头欣赏时,在我低头看书时,倏忽而来,又悠然而走。它们是多么得惬意,多么得自由。它们来时匆匆,不择花大叶小,尽可能地光顾到每一朵盛开的花,采着自己的蜜,也顺带传了花的粉;它们走时,轻摇漫舞,即使是没有采到足够的花粉,没有完成预定的目标,也是毫不留恋,从容让出含蜜的花,这才是大度。

生活本该如此才对嘛,来时自由,去时不恋,徜徉的态度才是关键。茂盛了一整个春夏的瓜蔓藤茎,赐予我的不光是视觉的享受,餐桌的丰盛,更有那飞来又飞去的花之使者——蜂蝶们勤劳的身影。

(2021年9月22、23日写于上海出差时)
作者简介: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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