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再入七峰,已释乡愁

散文

文/图   老烟

再入七峰  已释乡愁

七峰村。一个颇具现代风味的城郊农村,属田墩镇,距饶城不到三十里。

此前我曾去过一次,我记得,四年前,田墩一位同事说七峰有座监狱,也叫集中营,是国民党在皖南事变后重点关押新四军的秘密监狱之一,据说,其时国民党集中营分设很多地方,而上饶有三处,一处是茅家岭,影响最大;一处是七峰岩,关押着叶挺、张正坤、冯达飞、徐锦树等新四军高级将领;还有一处是铅山石塘镇,那儿关押的则是新四军连排级骨干。冲着这个典故,那年夏秋之交时,我去了七峰的七峰古刹。我还记得,那次七峰之行,七峰岩里的监狱曾让我震撼过,感动过,但七峰村,印象聊胜于无。

聊胜于无的胜是七峰毕竟是一个很田园派的地方。其实很美,美的溪水,美的嶙石和美的原野况味。只是,彼时在我的眼里,那些美却有些稍显潦草随意,以致终不免让人心生些许喟叹,惋惜这一片风光居然被那些荒凉与颓败给遮掩了,就像一副未完工的淡墨水彩。

今年盛夏,上饶县委宣传部发起“我眼里的上饶”采风,忝为一个寄居上饶的写作者,我随采风团二入七峰,然后,在关押过叶挺将军的七峰岩下,又一次领略了时代赋予现代农村的美丽。

去时,我已估摸七峰村肯定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七峰村。从上饶大兴秀美乡村建设时起,我就相信七峰岩必定会是先一批投入建设的标榜,理由很简单:这里本来就美,有相当沉实的基础和蓬勃的发展潜能。但真正进入到七峰村后,我还是置疑起来——这是我四年前曾经驻足小憩过的那个村庄?

怪不得我会如此惊讶的,若不是细看过,我真的找不到丝毫四年前的痕迹呀!这会的七峰村,竟如经剪裁般的精致起来。从皂头分路处进来,无论是进去时经过的港口还是返途时中的七峰,都变得说不出的通透与清丽了。镇里派来讲解的那位姑娘一路眉飞色舞不停地介绍,说这片荷塘原来就有,但东一簇西一片不规不整,后来村里花大心思与村民们协调,将分散的荷田变成了壮阔的荷潭,然后,整个夏天都被荷花染成了粉色;说那片篁丛原来也有,但当初很是稀疏凌乱,像有些故装深沉的男人努力留着的几茎胡须,真心有些别扭,可现在,修竹婀娜,曲径通幽,端的雅致至极……其实不消解说大家也能看出,这几年七峰人真费了心,而且,何止是荷潭篁林,村中心的一池清水、周遭树木沁芳的广场、村子里由田间阡陌改建的游步道……这些无不经过了精心设计,该简朴处简朴,该奢华处奢华,该张扬处张扬,该内敛处内敛,绝不突兀生硬。信步其中,可拥揽满眼嫩绿轻黄,可酣饮甜润清风,可尽享鸟啭鱼跃,可沉湎梦里乡愁。

这几年来,兴趣的缘故,我去过不少秀美乡村,德兴的香屯、广丰的华家源、玉山的官溪、横峰的梧桐贩,铅山太源的水美、信州的龙门额,但凡上饶名气大些的乡村我大都走过一遭或几回,虽不敢自诩对秀美乡村建设甚有心得,但起码,我不会否认我见过很多乡村里涌现出的精彩,比如香屯经了紫薇点缀的无际茶园,那就颇见匠心,极富美感;又比如太源畲乡水美村,它分明修葺过建设过,可是你竟丝毫看不出那里究竟哪里动过手脚,会笃信那里的一切纯属自然,是村子千年以来一直固有的风貌。也许正因为我见的较多,还有些乡村甚至留存了记忆中昏黄的灯光和牛栏里的夜草,那种画面每每会让人呼吸紧张起来,因为,我们从那里看到了久违的过往,而我们,又是多么怀念那段充满柔情蜜意的过往啊!因而,很长时间以来我都狭隘且固执的认为:秀美乡村,应该尊重村庄的本来,倘若雕饰过了,会丢了韵,失了魂,没了乡村的味道。

基于此,虽然我很情愿接受了这里的美,但心头却又同时生出些许遗憾,遗憾这里丢失了本真,缺少了农村应有的田园之气。我偏激地以为,这种格局,更适合城市。所以,站在港口廊桥的桥头时,我喃喃出声:“这里竟不似农村了!”

同行的一位朋友刚巧听见了我这句嘟嚷,更碰巧他是田墩本土人,他显然听懂了我这句话的意思,立即梗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农村,这里叫七峰村,这里的人世代耕种,他们用肩膀与双手,一直在精心经营着属于他们的山场、土地,哪怕是今天,他们有的人已经因办厂经商不再种地,但他们胸中也永远常葆着农民独有的情怀。这里怎么就不似农村呢?谁又规定了农村应该长个什么样?”

朋友几句话,居然像不远处七峰古刹的钟鼓声一般让我震了一骇。是啊,谁规定了农村应该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农村就必须是瓦房耕牛和锄刀犁耙?难道农村就不可以街市井然鲜花环簇?连我自己,不也为追慕城市的繁华而从武夷山深腹的那个山村挤进了城市,还谈什么寻找乡愁?那不过骨子里的一种自私罢了!倏然,我的脸上发烧发辣起来,原本就是,乡愁的愁字,其实是一种苦涩的滋味,我们一再提醒自己记住这份愁,实际是为了改变!可是,我们却一再苛求留守在农村的父老们能苦守乡村的原貌——贫瘠、简陋、粗糙、拙劣的原始村落状态,现在想来,那几乎就是一种诅咒!不错,对我们已似挣脱了耕种的人来说,那个原貌委实能给我们情感上一些慰藉,可说穿了,那点慰藉也不过是今昔对照后的沾沾自喜罢了。而我们又岂能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窃喜而怂恿乡村去苦守着那份陈旧!

比如脚下的这方土地,弹性的柏油路上平稳快速的跑着装满了农产品的车子,这不好吗?又比如青葱草坪间用花岗岩修砌的步道,光洁明亮平坦,走在上面,既不需忧虑满地的泥泞脏污了裤脚,更不需忧虑雨水掩盖的坑洼让人打个趔趄摔倒在地,这多好!我自是记得家乡那条鹅卵石径的,秋收时,挑着一担带着露水的谷子行经于路上,我得一边拼命用肩膀将沉重的担子往上顶,一边还要小心翼翼地留意足下,生恐踩着一块打滑的石头,否则,一旦摔了交,人受伤了也罢了,那挑谷子可是一年的心血啊……我相信这里以前也有一条跟我家乡一样的鹅卵石径,但现在,都没有了,不但鹅卵石径没有了,担忧更没有了,甚至连装谷子的竹箩也被现代农村淘汰了,这种变化,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多么惊喜!

何况,这里经了匠心。

镇里那位学音乐出身的女副书记说,七峰村该保留的东西都保留着!我直觉,她说的保留指的是七峰村的特色,比如农特产品,又比如文化习俗。接着,这位副书记把我们带到了村里新建的广场。

副书记指了指广场东侧的两栋楼,又神秘地笑着说,这里,该是七峰的灵魂所在了,过去、现在、未来,全在其中。这句话像得道高僧们惯打的机锋,得悟。

副书记说的过去很容易理解,进入两栋楼其中那栋文化中心楼我们就明白了,这里面,装满了七峰的过往和七峰的荣耀。文化中心的主功能其实就是七峰村的村史馆,馆并不大,但资料翔实,从七峰始有人烟到成村后各个姓氏的来源尽有记载,而且,村史里突出了乡村礼仪道德的内容,但七峰村史最显赫的部分,还是关于叶挺被囚禁于七峰岩时的那段往事。我悄声问了那位副书记一句:“你们在尝试把叶挺精神赋予给七峰?”副书记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应我:“叶挺一生绚烂至极,但最让后人感动的却是他在狱中磨难时能坚守他的伟大信仰!所以,我们不但会把叶挺精神赋予给七峰,我们还将把他的精神赋予给整个田墩,我们坚信,这种精神一定会是田墩崛起与腾飞的最大能量!”这番话,让我由衷敬佩。

叶挺铜雕、村民文化中心楼,村卫生服务站,以及广场和广场边上的一面镜湖,果然,这里确实该能代表整个现代七峰村了,信仰、文化、健康、道德、运动,再加上围绕着七峰村的良田沃野和花果稼穑,这不就是我们期冀的理想家园和美满的生活状态么!

采风

我又想起了乡愁,乡愁愁什么?想来,愁得无非是印象中家乡的满目疮痍和百般无奈吧!至少,我不以为一个美丽的故乡可以用愁字来表述,眼前便是,何需愁?人们尽可以在春耕秋收之后,洗个清爽的澡,换上洁净的衣装,然后,在暮色的湖堤或是青翠篁林的步道里漫步。

这与愁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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