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满怀王羲之

清气满怀王羲之

♣ 柴清玉

王羲之,字逸少,东晋时期著名书法家。历任秘书郎、宁远将军、江府刺史,后为会稽内史,领右将军。后辞官,工书法,学钟繇书,独创圆转流利之风格,兼善隶、草、行各体,广采众长,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被奉为“书圣”,《兰亭序》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永和九年(353年)上巳节,以王羲之为首的东晋名流41人聚集在会稽(今绍兴)的兰亭,曲水流觞,即兴赋诗。当时的名门望族王、谢、庾、郗、袁、羊、桓诸家的代表人物纷纷乘兴而来,盛况空前。这些人中,多半都是谈玄的高手,喜欢身托山水而心寄玄远。“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爰自江表,玄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词。”最后,众人的诗篇结为一集,王羲之为之作序,是为“兰亭序”。出人意外且难能可贵的是,王羲之所撰之序没有迎合当时东晋士人以阐发玄思妙理为时尚的潮流,而是借作序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感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全文快乐与悲伤互渗、明亮与阴暗交叠。一阴一阳,相得益彰;阴阳相和,气场全开;仰观宇宙之大是阳,俯察品类之盛是阴;欣于所遇、快然自足是阳,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是阴;高朋满座,把酒赋诗是阳,年寿有尽、转眼陈迹是阴;今诵古人佳章是阳,后呤今人诗词是阴……起伏跌宕、一唱三叹,词采既富、更兼风骨。《兰亭序》的基调虽然低回伤感,但更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阳刚之气贯注之中。

文如其人。王羲之向以清名远扬,然清而不虚,更以“风骨”著称于时。《晋书·王羲之传》载:“及长,辩赡,以骨鲠称。”《世说新语》刘峻注引《晋安帝纪》曰:“羲之风骨清举。”《世说新语·品藻》载:时人道阮思旷:骨气不及右军,简秀不如真长,韶润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渊源,而兼有诸人之美。他为政勤勉,事必躬亲,方正无私。

王羲之作为修禊盛事的发起者和组织者,面对良辰美景,把酒临风,同时心事浩荡、千忧百虑,两股情感在胸中激荡交汇、碰撞,于是产生了传诵古今的《兰亭序》。此文本是为玄言诗集作序,却没有丝毫“平典似道德论”的痕迹,而以饱蘸深情的笔墨,抒写良辰嘉会之际自己内心的悲喜交集之感,直言“一死生”“齐彭殇”的虚诞与矫情,反思生命的意义与真谛,字里行间蕴蓄着“生生”美学的深厚内涵,以其“雄秀”和“自然”之风辉映千秋。

从古至今,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无论是做人或是为文。始终推崇“真”与“诚”。《中庸》将“生生”之德抽象为“诚”:“诚者,天之道也。”诚的本意是指言行一致,真实无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虚不妄。此与天道运行的秩序相契合:“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始终,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兰亭序》的殊胜之处,就在于它一任真情实感尽情挥洒,不回避、不含糊,不故弄玄虚或故作超凡脱俗,“字字从肝肺出”,以一片赤诚示人,所以使人为之打动,充分展示了王羲之的风骨。

除了“风骨”,王羲之还以其真性情为人传诵。当时王家与郗家联姻,郗家掌门郗鉴独具慧眼,舍弃了那群芝兰玉树般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公子哥,选定了“在东床上坦腹卧”的王羲之,也是看中了王羲之“不装”的真性情。事实证明,郗鉴的选择是正确的。婚后,王羲之与郗鉴之女郗璿情爱甚笃,始终如一,王羲之在晚年骄傲地说:“吾有七儿一女,皆同生。”这在那个纸醉金迷,妻妾成群的时代,王羲之可谓鹤立鸡群,无愧江左士族圈中的一股清流。王羲之醉心书法,爱鹅成癖,对声色犬马没有丝毫兴趣。张岱《陶庵梦忆》说:“人无癖不可交,以其无深情也。”王羲之的确是一个“一往而有深情之人”。不仅对家人,他对朋友也总是以诚相待,语浅情深。虽为官,却对平民百姓充满爱心温情。见路边老妪卖扇辛苦,他便在每把扇子上写字,让老妪告诉众人此为王右军所书,扇子很快便被争购一空。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王羲之发起齐聚兰亭曲水流觞应者如云,不难理解今人谈到王羲之而肃然起敬。

1600多年过去了,《兰亭序》的字字句句仍然是鲜活生动的,王羲之的形象依然是鲜活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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