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发祥 | 时光之书的那缕馨香
总第138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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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我尚青春年少，生机勃勃。为了生计，来到黔疆苗岭烟波浩渺的云雾山下，开始了一片树叶的四季轮回，尘埃里小生命的挣扎。
日久生情，在我的感官里，这个还不到一万人的小乡镇，却是遍布着吮吸了日月精华的茶精灵。来到这里的人，远的，近的，来过的，没有来过的，无一不感受到恍若游弋于一片祥瑞的茶香之中。
八年前，走遍了大江南北的福建人练建文，来到了云雾山下。没有过多的思忖，犀利的目光和灵感让他将脚步停留在这里，结束其旅行生活。他制定了一个目标，就是希望用云雾的鸟王种茶青制作出中国最好的金骏眉。他说，这才是他历尽艰辛追寻的那片灵魂之叶啊。
随后的日子，老练呕心沥血的挑灯夜战，以和别人不一样的思维，汹涌澎湃的激情，冷峻沉着的心绪，去观察去抚摸每一片鲜叶。在他的眼里，每一片鲜叶就是一个灵动的生命，仿佛是他的儿女一般，没有也不敢不用心去百般地呵护。
老练制作的茶叶条形似鱼钩，有微豪如细银，叶片墨绿如黛。初见，有如百年古画中的清瘦老翁，或难得一见的嶙峋山石，自有一份淡雅清高。用灵山之泉泡开以后，汤色淡黄清亮剔透，随着白云似的雾气缓缓的升腾，一股栗香悄然扑鼻而来；细嗅之下，芬芳的兰花香，浅浅的幽幽传开；再闻，则见洞天，似春风拂面，又仿佛有泉声叮咚。闭上眼睛细咂一口，清冽甘甜，犹如热泪流淌，更如冬日暖阳，在时光的注视下默默悄悄，幻化升华。
每一锅茶叶新鲜出炉后，老练望着自己心血凝成的宝贝，往往会禁不住的泪流满面：我的个亲亲呀！
老练常常自娱：我在云雾甜茶河畔的“忘忧小筑”栖息，用忘忧泉水泡云雾贡茶，吃着家乡的菜肴，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那一款款沁人心脾的茶香啊!
那一缕袭人的馨香啊!总是时时刻刻地萦绕着我们，快活的过着每一天。
一日，在友人松涛家品茶。三五之人各坐一端，面前茶盅时时续上茶水，淡淡的雾气随着茶香徐徐升腾，散去。大家都就茶品头论足，自由地表达各自的感受、看法，一副老茶客的模样。
忽而，松涛将头凑向我，说：我感觉，云雾的人好有福啊，能够见天喝着这样美妙绝伦的茶，而且还是古代皇帝青睐的茶。
我说：是呢，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生活在云雾的人绝对是有福之人，如果意识不到，那便是傻气了。
的确，贵定云雾山中的这支茶，因其是黔省唯一有碑为证者，故而称之历史贡茶，堪为名副其实。绝佳的品味，让喜爱这一尤物的粉丝恋恋不忘。奔着这缕馨香，每年的云雾山茶园之间，操着各种口音的茶商茶客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除了茶，云雾的花椒同样算得上一绝。
可能是上天格外眷顾云雾人的缘故，这里产的花椒除了具有麻的共性之外，就是有一种扑鼻而来馥郁回甘的奇异香味。许多年以来，有着奇异香味的花椒培养了越来越多食客的味蕾，以至于每年腊月，为了满足舌尖欲望的人们都以有云雾花椒制作的腊肉、香肠、血豆腐、霉豆腐为荣，非此不可。在招待远方的客人时，介绍的重点除了云雾茶之外，又无一不是奇香异果的云雾花椒。
收获季节，人们总是站在花椒树下，望着沾满花椒香味的双手，绽放出满心快意的笑。这个时候，那一缕缕馨香包裹着的每个人，心里必定是满满的幸福。
一个人独处一室的时候，我常想，在云雾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当历史的册页一篇篇翻过的那一瞬间，李春山耗费心血于了迷河上轰轰烈烈建造的顺天桥，尽管在若干年后又于大自然的不可逆中损毁，依然曾经给人们带来福音，依然是一缕萦绕人们心间的馨香。
我还想，在过去的时光里，那件件融先人智慧的匠心之作，却遭受了现代人的不公正待遇，莫不让我们这波颇有心结的人叹惋。
营上村寨里摇摇欲坠的白书院，牛市街几乎已是废墟的万寿宫（江西会馆），以及早已不见踪影的石马河畔高耸入云的文笔，延绵十余里气势恢宏的十二道牌坊，不畏千难万险而远渡重洋送来先进文化种子的天主教堂，五道河清流之上的新桥风雨亭，龙王庙，圆通寺，寿福寺（两湖会馆），长寨过街楼，这些曾经代表云雾地方文化的经典之作，更是老百姓心中数百年来的那缕馨香。只叹由于历史长河中的风雨侵蚀，世事变迁，这些仅仅挂在老年人嘴边的好东西，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了。
东街的宋超书已是古稀老人，他时刻念想着这些云雾人的宝贝，害怕有一天会永久地封存在人们渐渐淡去的记忆之中。于是，他拿起画笔，以实物或图片为参照，将记忆中曾经给人们带来莫大福气的物件儿一个个地唤醒。历时五载，二十米长卷展示在人们面前。望着老人消瘦的身躯，我思绪万千，沉沉地感觉到这一缕馨香的弥足珍贵。
在开始步入暮年的这些日子里，我往往会情不自禁的凝望浩瀚无垠星光灿烂的苍穹，闭上双眼，静静地吟听云雾广袤山川间的奏鸣曲，以及这人世间无与伦比的美妙清音，还可以嗅到大自然无可比拟的各种馨香。毋庸置疑，这也便是幸福的源泉。
夜幕降临时，更是思絮飞扬，在馨香缥缈的福地里，我们何不把所有的凡尘之念都放一放，来修复静养这颗被尘埃侵蚀得体无完肤的心。
刘发祥，贵州省贵定县人。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散文选刊》《西部散文选刊》《精短小说》《速读》《千高原》《小小说大世界》《青海湖》《作家报》《文化艺术报》《贵州日报》等刊物。2013年出版散文集《凤凰栖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