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从,对抗,投降——被技术控制的人类当何去何从?

在文化与技术这场延续千年的斗争里,在道德与思想的较量中,人的未来会通往哪里?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里大胆设想,未来的人将如神一般存在,因为他们通过先进的技术解决了困扰人类几千年的问题——饥荒、瘟疫和战争,开始追求永生和幸福。

无疑,赫拉利倾向于“技术乐观主义”,推崇技术会让智人变为神人。这听起来确实不错,可细思极恐,逃离死亡的束缚、以快乐为终极目标、无所不能,这样的画面与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描绘的未来人类生存状况几乎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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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屈从于文化
从远古到17世纪,在工具使用文化时代里,发明工具的主要目的在于解决物质生活里具体而紧迫的问题,以及为艺术、政治、神话、仪式、宗教等符号世界服务。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技术都不会侵害它们即将进入的文化的尊严和完整性。
技术臣服于神学之下,大多数工具的发明和创造都是依照神的旨意,神学赋予人发明工具的源动力,并构成使用工具的把关人。无论发明的工具为何物,或者工具被如何使用,都必须符合其所处文化中的意识形态。
人类相信神的存在,技术只是人类谋求生活的工具,其更不可能挑战神的权威。即使对军事技术而言,文化也形成控制力量。如日本的武士刀,对于其管束和使用,有一套理想的文化制度——武士道。为了荣誉,日本武士必然遵守武士道精神,而不会肆意使用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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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与文化的对抗
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安放的炸药炸毁了中世纪世界的神学和形而上学,牛顿点燃了引爆的导火索。这些科学家本无意解除自己文化的武装,更不想摧毁自己世界的精神根基,但他们却为技术统治文化时代奏响了序章。
技术统治文化滥觞于18世纪末瓦特蒸汽机的发明。当技术闯进一种文化时,最难以预料的后果可以说是技术引起的意识形态变革。
科学和神学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促使技术向文化发起攻击。
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社会传统和符号世界被置于从属地位,对文化造成一定的冲击,如“经济人”精神的空虚、贫民窟和人的异化等不良后果。
但这些并没有使传统文化失去其效力,人们仍然以传统观念认识事物,相信常识和长者的智慧,重视传统仪式和节日,对传统本身的尊重依然存在。而且技术还通过扩展公共教育普及文化,消解了文化人和工人阶级兴趣的分界线。
每一种文化和技术的关系都必然有一个磨合的过程,技术和文化的关系是彼此既有给予,亦有索取。技术更好地解决了人们生存的物质需求,文化也保证了人们创造新技术和控制技术危害的源动力和守门人。人们虽然依赖技术创造更好的物质生活,但人们不迷信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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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向技术投降
而在技术垄断时代,技术与文化的关系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技术已经将文化垄断,文化按照技术的要求重组,文化开始向技术投降,其似乎已经无法控制技术的入侵,因为人们开始迷信技术,正如曾经迷信宗教一般。
事实上,文化与技术的对抗和纠缠并未持续太久,技术垄断文化时代已经大张旗鼓地宣示着自己的到来。传统的宗教道德已经失去其权威性,人们迫切需要寻找新的信仰和精神依托,而技术趁虚而入,让人们相信科学与技术可以解决各种问题。
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提出:“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
当技术闯进一种文化时,最难以预料的后果可以说就是技术引起的意识形态变革。
在技术垄断时代,人们逐渐认为,个人的判断是很不可靠的,充斥着晦涩,令人生疑。机器可以消除复杂性、游移不定和晦涩模糊。不经意间,我们已陷入了机器神奇效果的重重包围之中,而我们对技术隐含的意识形态意义却视而不见。
这并不是无病呻吟,如今,医患关系愈发严重,与当今人们的思维方式和意识形态的变化密切相关。
医疗技术的发展使医学实践进入新阶段,即依靠医疗机械间接与患者的经验和身体交流,医生相信医疗机械的精确性,一方面,开始依赖医疗机械,结果,自身能力被弱化;另一方面,注意力从病人转向疾病,难以产生同理心,病人也很难感受到医生的关怀。

而病人呢,虽然渴望医生医术超群,但也迷恋医疗机械,认为医生可能会出错,而医疗机械绝对不会出错,对医生缺乏依赖和信任。虽然病人抱怨医生只会借助医疗机械看病,可如果不借助机械,一旦出现问题,又会责怪医生胡乱看病。而医生,为了避免医疗纠纷,早已将医疗机械当做规避风险的主要手段。虽然医疗机械技术的目的是提升医疗水平,可其也带来许多人们意想不到的结果。
文化向技术投降,问题远不止医患矛盾。智商测试、民意调查、传统符号大流失、自杀率上涨、唯科学主义、迷信计算机……凡此种种,都在侵蚀着我们的文化。
人们沉迷在技术所带来的舒适生活中,逐渐麻木,迷信技术,却忽视了技术对文化的垄断:技术允许文化为其提供创新的源动力,却不允许其承担守门人的角色,因为只有这样,技术才能如脱缰的野马,一往无前。
因此,为了守住文化的完整性,我们在使用技术的同时,必须弄清楚技术从何而来,有何用处。我们必须使这些技艺显明易察,以便使技艺重新纳入文化的监管之下。我们要学会控制技术,而不是让技术控制人,只有这样,才能守住文化,守住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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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靖 正心正举特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