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之府兵制与关陇集团的建立
北魏末年,经历“六镇大起义”和尔朱氏专权后,国家分裂为东魏与西魏。以六镇军人为主要班底的高欢掌握了东魏,后来演变为北齐;以关西军人为主的宇文泰控制了西魏,后来演变成北周。宇文泰和高欢注定是一生之敌。
此时的华夏大地又恢复到了“三国”的状态,北方的西魏、东魏与南方的梁国,从土地面积和人口基数上看宇文泰的西魏都是较弱的,而战争也集中于北方两位强人之间的对战。
当时高欢与宇文泰两者的军事力量方面,高欢的东魏是要明显强于宇文泰的西魏。对宇文泰来说,如果不建立一支新型的军队,增强军事力量,是难以与高欢逐鹿中原的。
于是,宇文泰着手改革军事系统,以扩大兵源,影响中国近二百年的府兵制便应运而生了。
府兵制的建立
府兵制形式上采取鲜卑八部制,设立八柱国大将军,分别为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独孤信、赵贵、于谨、侯莫陈崇;设立六军,元欣为西魏宗室,不掌兵权,宇文泰本人为全军统帅,“位总百揆,督中外军”,其他六位柱国将军掌六军,每人下设两个大将军,共12个大将军;每个大将军下有两个开府,共24个开府,分团统领,即24军;每个开府下有两个仪同,共48个仪同,一个仪同领兵千人。这样六柱国将军共领兵四万八千人,直至西魏大统十六年(550年),府兵制架构已初步建成。
宇文泰和高欢都是因“六镇大起义”,六镇鲜卑军团集体反对孝文帝的汉化政策趁势而起的人物。前文说过,当时高欢无论在土地还是兵力人口上,都要占优势地位。而宇文泰想与高欢争天下,一是要顺从当时鲜卑反对汉化的潮流,以争取鲜卑军事集团的归附;二是还要采取与高欢鲜卑化不同的政策,来争取汉人多数人口的民心。既要左,还要右,如何选择和平衡考验着领导人的智慧,而谁能解决好鲜卑与汉化这一矛盾的课题,谁就能统一北方乃至天下。
宇文泰的办法是用苏绰之言,以周礼之文比照鲜卑部落旧制,创立府兵制;广募关中、陇右等地军民以增军旅;更易西迁关陇地区的山东人的郡望(可以理解为籍贯)为关内郡望;府兵将领及其士卒改为鲜卑姓,并使人与土地结合。
宇文泰采用周礼之文、更易山东人的郡望以抬高其身份,均是有别于鲜卑化的东魏的抚汉政策,目的便是争取汉人民心;而同时以鲜卑部落旧制为基础,建立有贵族性质的府兵制,并让府兵将领改从鲜卑姓,使人与土地结合,符合当时鲜卑军人集团的预期。通过以上兼而有之的平衡政策,不仅引领了政治潮流,还挖掘了军事潜力,最后建立起一支足以与东魏、梁国相抗衡的军事集团,而这个集团日后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关陇集团。
改姓、赐田,打造贵族集团
改姓不是简单的一姓改为另一姓,而要根据军功高低,时刻与军功挂钩。如杨忠改为普六茹氏,而杨绍则为叱利氏;李弼为徒何氏,而李虎为大野氏;也有原来不同姓却改成同姓的,如改成大野氏的有李虎,也有阎庆。而府兵将领所统士卒亦改从其姓,如高宾为独孤信幕僚,李屯为独孤信士卒,均改姓独孤氏,即改从主将之姓。
宇文泰更改府兵军士的郡望与姓氏,是要将西迁的山东人与关内人混而为一、汉人与鲜卑人混而为一,组成一支与高欢争夺天下的军事集团也是统治集团,牢牢将麾下军士与土地、与效忠的宇文氏绑定在一起。
那么如何将府兵将士与土地相结合呢?宇文泰主要是通过赐田与乡兵的办法。
《周书》中的“裴果传”记载:
及齐神武败于沙苑,果乃率其宗党归阙。太祖(宇文泰)嘉之,赐田宅、奴婢、牛马、衣服、什物等……以功加大都督。
齐神武即北齐高欢,其实每一个府兵将领均有他的赐田及财产,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落地生根,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田产就有了战斗的动力,维护宇文氏政权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府兵是中央军队,乡兵则是豪族的私人军队。《周书》“裴侠传”云:
大统三年,领乡兵从战沙苑,先锋陷阵。
乡兵是地方豪族的部下,这样府兵将士不仅与土地相结合,也与人口发生联系,宇文泰通过府兵制的政策将府兵将士们都打造成了关陇地区的豪族,有了自己的土地和部下,这才是关陇集团牢不可破、无坚不摧的关键所在。说白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我现在手里没多少钱给你们,但我给地、给人、给政策,让你们誓死效忠于我。
思想、文化,精神文明建设
宇文泰一手打造出了一支关陇豪族集团,建立了关陇本位政策。在政治、军事、人口、经济等方面开工建设后,宇文泰又要着手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了,“五位一体”一个都不能丢。
为了对抗高欢与萧梁,必须建设一个精神上独立的、自成系统的文化政策,以维系关陇地区胡汉各族的人心,混而为一家,从思想、文化上巩固关陇集团,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关中乃古代周朝的旧土,宇文泰自然想到了《周礼》。宇文泰的关陇文化本位政策即明面仿照《周礼》经典之制度,暗地适应关陇胡汉杂居之现状,乃至日后推翻西魏建国,国号用的也是“周”,史称北周。《周书》“文帝纪下”中云:
魏恭帝三年春正月丁丑初行《周礼》,建六官。初,太祖以汉魏官繁,思革前弊,大统中,乃名苏绰、卢辩依周制改创其事,寻亦置六卿官。
《周礼》一书之真伪、年代难以说清,大致是儒家依据古资料加以系统化、理想化,欲托古改制之作。自西汉以来,仿照《周礼》建设制度的,有王莽、宇文泰、武则天和宋神宗四人。其余三人之改制均受到后人的讥笑和嘲讽,唯独宇文泰为史家所称道。
其原因在于宇文泰、苏绰等人并不是拘泥于《周礼》的条条框框,而是为了利用《周礼》的名号来适应当时关陇胡汉各族的政治需要;不是照搬照套的教条主义,而是适合实际的实用主义。
从西魏的地方官制可以看出,宇文泰虽然仿照《周礼》建六官,但地方行政制度仍然采用郡县制而不是封建制。
总之,除推行物质文明的府兵制以外,宇文泰还加强了精神文明建设,建立了独立于东魏与萧梁之外的关陇本位文化,紧紧抓住关陇胡汉各族的人心。宇文泰用《周礼》纯粹为了收买人心,不是像王莽那样冥顽不灵,形成了以物质文明府兵制为主、《周礼》文化为辅的关陇本位政策。
尾声
府兵制从西魏时期建立,到北周、隋、唐初一支沿用,直到唐朝中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逐渐崩坏,唐玄宗天宝年间才被取消,改行募兵制,前后历史约二百年。
府兵制乃至关陇集团的建立对宇文氏统一北方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乃至对我国历史也影响深远,北周、隋、唐的皇族均脱胎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