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吴海燕作品
父爱如山（外一篇）
吴海燕（青海）
我虽然写过很多关于人物的作品，可是细细品来，却发现从未有过一篇是写我父亲的。不是我不想写，也不是我跟父亲没有感情，而是情感太深以至于他迄今为止离开我二十多年了，每当我梦里多少回出现父亲的影子时，每当提笔时我总有种无从下笔的悲痛！昨夜父亲又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伟岸的身姿，高挺的鼻梁，有神的双眼还有那永远直挺的脊梁……父亲的身影就这样从昨夜的梦境直到此刻一直萦绕着我。
父亲离开我们的时候，由于操劳过度一头黑发已变为华发，脸上也被生活的压力烙上了岁月的痕迹，可始终未变的是父亲的脊梁永远都是笔挺的，就像父亲时常教导我们兄妹，做人时时都要挺直了腰杆。
记忆中的父亲虽是严厉的，但更多的是慈爱。每当我顽皮闯祸时，父亲都会用他特有的大嗓门指责我，不过哪怕再生气记忆中的父亲却从未动手打过我。其实挨骂对于犯错了的我还是愿意接受的，对我来说最残酷的惩罚莫过于罚跪，也许在别的小孩子眼里罚跪应该算是所有惩罚里面最轻松的一种惩罚，但是对于从小性格倔强地我，每当听到被我气得暴跳如雷的父亲说，去跪在那里好好反思你犯的错误时，我的眼泪就会像断了线的珠子，而且是那种特别伤心难过委屈时滚滚而出的泪水。我会跪在那里不停地抹眼泪，心里会倔强地想着我犯了多大的错误值得你非得用这种严刑来惩罚我？心里那个委屈甭提有多大了！父亲的罚跪是没有他的允许我是绝对不能起来的，但母亲每次看他过了气头，都会悄悄拉我起来，这时就算父亲看见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予理睬。
记得儿时的冬天特别的冷，清早出门上学如果一旦哪次忘记了戴帽子、手套、口罩之类的，那个天气真就能把你冻得鼻涕眼泪往下滚！可幸运的是，每年冬天最冷时，父亲总会穿上他厚厚的羊皮袄、戴上他的皮手套把我抱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让我将头埋进他那厚实且宽敞的羊皮袄里，送我去上学。父亲骑车的速度很慢，其实我家离学校的距离走路大约只需半小时，可是父亲每次送我去学校都得提前一个来小时就出发，可想而知父亲的骑车速度确实很慢。（父亲去世后不久我猛然在体育频道看到还有自行车慢赛时，时常想象父亲如果能够去参加自行车慢赛肯定能够夺得冠军。）虽然父亲骑车速度很慢，可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我每次到学校都会是提早二十分钟左右，每次我都会噘着嘴一脸生气地埋怨父亲送我去学校的太早，可每当此时父亲都会温和地摸着我的头说，做一个守时之人，不仅是对别人的尊重，更是尊重自己，从小就该做一个有时间观念的人。父亲的话一直影响着我日后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很好地做一个守时之人。
父亲闲暇之时最爱的是看书，只要一有功夫，父亲都手不离书。父亲读书，涉猎范围广泛，尤其喜爱读哲学、政治、历史方面的书籍。小时，我总喜欢在父亲看书时搬个小凳静静地坐在父亲的跟前看他读书，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小小的字迹里有什么可以让父亲为之沉醉、着迷。慢慢地我长大了，也开始识字了，就更喜欢依偎在看书的父亲身旁，托着腮听他讲各种历史故事。
父亲不仅爱看书，而且对书的痴爱之情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的。父亲平时很节俭，但是只要在书店看到了一本好书，无论多少钱他都要想办法把它买回来。记得一次父亲看上了一本好书，但是要十几元钱（父亲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元钱，还得养活我们一家六口人）,父亲硬是咬牙把它买了回去，为此母亲半个多月没有跟父亲说话，父亲每天都对着母亲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父亲每次买回新书都会如获至宝般找来旧报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新书包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甚至还要放在枕头下压个一天半天的，才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细细品读。就算父亲看完的书，他也会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柜子里，等过一段时间，他还会翻出来从头至尾地再次赏析。好奇的心理驱使，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鼓足勇气试探性地问父亲，这本书你都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为什么你不觉得乏味呢？父亲的目光再次落在他心爱的书籍之上，带着深深的回味之情，轻轻将我拉在他的面前，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扎着小辫的脑袋，温和地说：“读书不是囫囵吞枣，当你读第一遍时，读的是书的情节，读第二遍时是书的内容，第三遍时也许读的就是世界，每一次的结果都会不同，当你阅读的次数越多，你的收获也就会越多……”听完父亲的话，我每次都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现在我的生活中天天与文字打交道，我也从文字中慢慢地理解了父亲对书的那份如饥似渴的痴爱之情！
父亲闲时还爱小酌两杯。每当母亲空闲之时便会炒几道小菜，父亲都会拿出他的酒瓶，自斟自饮两小杯。如果到别人家里去做客，他也会在主人的再三邀请之下小酌两杯，但是两杯过后无论你怎样劝酒，父亲都是绝对不会再喝的。从这些小事情上也可以看出，父亲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父亲是一个非常勤俭而且有责任感的人。自从父亲退休之后，我们就从以前居住的单位大院搬到了专给退休人员划分的退休院。父亲、母亲都是非常勤奋且节俭之人，自从父亲开始办理退休手续之后就开始和母亲在划分好的宅基地上来回奔波储备建房所需的材料，经过近一年的辛苦劳作我们全家终于搬进了新家，新家附近因为退休人员有年龄和工龄的限制，当时能够符合条件在此建房居住的人家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但是邻里之间非常和睦。因为退休院非常大，虽然空地各处都有规划做有标记，但是暂时空闲的空地还是比较多的。一向勤劳节俭惯了的左邻右舍们便把自家附近的空地暂时开垦出来，到了春季种些时令蔬菜，既节俭了开支又吃到了新鲜的蔬菜。可是荒地开垦了出来，浇水却成了问题。我们家居住的那一片离水渠很远，而且又不通自来水，父亲便和左邻右舍，从主干水渠边挖了一条能够分流的小水渠，需要用水时只需把那个接口处堤坝打开，水便会流到各自家门口的菜地里。每逢夏季天气干燥，菜地里时常缺水，因为是大家简单挖的一个小水渠，根本没有质量可言，如果浇水之人不够用心，把渠口开的太大，水流太急随时某处都有被冲坏的可能，稍不谨慎一旦跑到人家准备开建的宅基地里，冲毁人家的建房材料，后果那可是让人会很尴尬！每每此时父亲都会一整天来回奔波在整条小渠边，这里挖挖那里整整，因为父亲的这份责任感多少年来我们这条小水渠从未因为浇地跑水而冲坏任何一家人的宅基地而发生不愉快的口角。
随着时间的推移退休院新建的宅院开始越建越多，新搬来的邻居也是越来越多，今天不是这家上大梁放炮，就是那家安装大门挂红，整日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使得整片院落热闹非凡。我家的前后左右都已建好了新房，搬来了新邻居，因为父母亲的人缘好，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几家竟然处得跟一家人似的，几家的孩子成天都在一起玩耍，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招呼左邻右舍一起品尝，就算做了个锟锅馍馍，也会这家送一个那家送一个，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大家都会纷纷过来搭把手。院里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一个个的成天弄得灰头土脸，有些调皮的男孩子聚在一起，找来一些干草和树枝趴在人家还未建好的矮墙之下点火嬉戏，父亲只要看到哪里冒烟了，都会很快过去大声呵斥制止，还要对他们进行一顿很严厉的批评教育以及玩火的后果，被训斥后的孩子们一个个灰头耷脑悄悄地溜走了，父亲找来铁锨把余火一点点熄灭，又用土把它压结实了，走时还不放心地再次用铁锨拍拍压压，等到晚一点时还会去看看哪里有没有烟冒出来。父亲时常教导我们，生活在高原气候干燥，风势较大，在野外点火后一定要在灭火时再三确定把火苗要彻底压好，因为天气的干燥且风势较大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因为退休区的整体规划，不再有住户严格的限制，慢慢的整个退休区也住满了人家，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人几乎占据了整个退休区，因为住户结构的复杂，治安也不是很好，家家户户为了看门护院都在院中养了狗。偶尔夜晚我们这一片如果狗叫得非常厉害时，父亲都会拿上手电筒，前后左右绕行几里地打着手电来回巡视，还不间断的发出他那特有的咳嗽声，似在告知邻居们安心睡觉，他在周围帮大家巡查。因为父亲的这份执着的责任感，我们这一片从未发生过鸡鸣狗盗之事。直至父亲离去了多年后，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们闲暇之时还会时常谈论起父亲的这份热心，更多得都是对父亲的敬重。
父亲那倔强的性格，从骨子里的倔强让他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完美，父亲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他自己的计划，他绝对不会让自己鲁莽地去做任何一件不计后果之事，父亲的稳重、谦和、爱学习的这些良好习惯使得我们四个孩子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我的父亲是平凡的，却也是伟大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也是一片深沉而浑厚的大海。
▌母亲
我的母亲今年已经年过七旬，生活的重担使得她的背微微驼起，花白的头发、粗糙的双手，可以想象到她年轻时受的苦比常人多得多。
母亲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家里有她们兄妹六人；母亲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当外婆生下最后一个孩子时不幸去世了。当时妈妈才年仅四岁。由于穷，好学的母亲才上到三年级就被迫停学在家带弟弟妹妹了。母亲聪明伶俐，家务活、针线活样样拿手。
我的母亲养育了我们兄妹四人，她的一生谱写了光辉的历程。母亲是一位非常勤俭的女人，早上天蒙蒙亮时母亲就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跳水、喂鸡、喂猪、烧水、做饭等一切忙碌的家务事。她十七岁时就嫁给了父亲，那时候没有什么自由恋爱，是由母亲的父亲做主了她的婚姻。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地道的农民。父亲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工人，当时一个月也就挣着十几块钱的工资。婚后一个个孩子的相继出生给本就贫困的家庭更是增添了不少的负担。母亲性格独立而坚强。父亲所工作的地方是在离家百里外的县城，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又身在农村，可想而知有多么的艰难。当时又实行工分制，母亲如不下田劳作，不仅没有公分，还得扣工分。无奈中母亲只好把我放进哥哥坐过的箩筐里，让仅比我大几岁的小哥照看我。而大哥和二哥则每天放学后就拿着小框子去几里外的铁道边捡拾从火车上掉下的煤渣，以便家里取暖和做饭之用。唉！每当全家人坐在一起，提起那段岁月，让人揪心又心酸。
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什么都不懂，但我能感受到哥哥们说母亲每次从田间急匆匆往家赶的情景，可以想象到母亲一路上来不及擦一把额上那不断滚落的汗珠，进门就开始张罗着给我们烧水洗脸做饭！当母亲把我们都收拾妥当，一个个喂饱哄睡后，就拿着针线为我们缝补衣服、纳鞋底！我多少次因为半夜着急上厕所，睁眼后看到的都是母亲还在油灯下忙碌着……
可现在，当我们想追忆这些往事时，母亲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提那些干什么呀！再难不也过来了吗，你们不也一个个都给我争光了吗，我不也终于过上了这么幸福的日子吗！再说，当时的那个时代大家都苦，是谁都会拼了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往前奔！”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屈，她从不给我们或者任何人诉一点苦，讲一点难，从抱怨命运的不公和做人的艰辛！
后来，我们一个个逐渐长大，父亲退休了，在退休区划了一块地。父亲和母亲开始张罗修建新房的事情了，可是父亲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根本不够建房之需，无奈之下，母亲只得骑着自行车东奔西跑，买来最便宜的材料，虽然价格低但质量却不差，只是路途有点远，为了省钱，母亲和父亲不怕路途的遥远，亲自用平板车往家拉。为了节省用工，父亲和母亲都当起了小工，每天打土块、和泥、递砖。而母亲每天还要张罗着一家人的饭食和采购，当傍晚吃过晚饭休息时，我发现母亲的双手被磨出了很多血泡，心疼得替她包扎，可是刚包好，母亲又开始忙碌起来，手套被磨烂了，上面血迹斑斑。我让母亲别干了，母亲微笑着说：“磨点泡算什么，泡破了就会变成茧子，那样干起活来就不怕疼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陆续长大，哥哥们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和家庭，可父亲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了，疾病的痛苦折磨着他常常躺在床上呻吟着，有时还会因为母亲忙于家务而照顾不上他发脾气。一天中午，母亲在厨房边做饭边擦眼泪，我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没事，看到你爸被病折磨的样子，我心里不好过。他哪里痛我都知道，可是我又不能代替他痛！”我很想安慰母亲几句，但我哽咽在喉咙里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赶紧跑到院前的公路上任由眼泪疯狂地流下来；我并不是哭父亲快要被病魔夺去生命，而是伤感我的慈母，一位近乎痴愚的家庭妇女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想到的竟然是别人的疼痛。
妈妈的耐心和爱没能留住父亲的生命，在他的生命即将垂危时，父亲把我们四个孩子叫到了跟前，用沉重的声音对我们说：“孩子啊，你们要好好工作，将来要好好照顾你们母亲，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跟着我苦了一辈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父亲在留下他最后一句遗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年冬天，我看着母亲那孤凄的眼神，想哭，但我怕再伤害母亲那近乎支离破碎的心。
如果说任劳任怨是我母亲那个年代很多农村妇女都有的传统美德的话，那么我母亲那颗纯朴善良的心却是很多人不可理解的，但它却深深地影响着我。母亲是个只念了几年小学的普通妇女，但她却能够时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别人的感受，拿她自己的话说：“做人总要将心比心。”
记得那还是我念小学的时候，在一个飘着漫天雪花的夜晚，院中的狗不停地汪汪叫着，母亲打开了大门，一位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年妇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她刚下火车，走了很远的路，由于天黑夜晚实在无法找到她的亲戚，请求是否可以借宿一晚，母亲二话没说就把人家请进了家里，忙着给人家又是倒茶又是煮饭，还把自己的大床也让给了人家，又拿出了崭新的被褥。那位老妇人感动得要给母亲下跪，母亲忙阻拦说：“千万别这样，哪个人没个落难的时候呢！这算不了什么！”第二天一早母亲给人家做好了丰盛的早饭，还给人家准备了一大包吃食，吃罢早饭按照地址把人家送出了老远。同院的叔叔、阿姨们都有些不解地问母亲：“你留人家住也就罢了，还给人家准备吃喝，人家一走还认识你是谁啊？”母亲一脸慈祥地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的，如果我的孩子们在外遇到了困难，相信也会有人会如此对待他们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心换心，不求他人知恩图报，咱自己就图个心安理得！”
多少年以来，母亲的将心比心的为人之道深深地感动着我，也使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随处逢源，每次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总会有人拉我一把。一个人只有懂得怎样去善待别人，别人才会去善待你！
【作者简介】吴婕，本名吴海燕，女，就职于青海省海西州文联，现居德令哈。系青海省作协会员，海西州作协副秘书长。主要从事散文及报告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雪莲》《北极星》《宿豫文艺》《青海日报》《意林文汇》等文学期刊；著有散文集《戈壁深处的一滴水》《柴达木导游词》，报告文学《瀚海精英荟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