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愚叟/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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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叟
春节过后，我走马上任工信局长没几天，就赶上了全县推荐优秀年轻干部这档子事儿。
据说县委要提拔一批培养成熟的青年干部充实到乡科级班子任副职，没有试用期，一步到位。
消息在局里迅速传开，气氛顿时神秘紧张起来。
上午快下班时候，局办主任尤北京怀里抱着文件夹，敲开了我的办公室。说老爸本周末从市里回来，要请我吃饭。老尤是市政府某部们一名处级干部，也算熟人。其实，老尤早上特意给我打过电话了，除了祝贺我荣任局长，还再三叮嘱我得把小尤当自己孩子，严加管教，不要见外。小尤走后，我发现文件夹里有一张新玛特的购物卡。回家路上，我把购物卡交给司机，嘱咐他稍后几日悄悄退还给小尤。
下午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反复审阅修改了机关作风整顿方案初稿。提包出门，不觉天色已晚。看到统计股灯还亮着，推门进去，牛力见局长大驾光临，刷地站起身来，叫了声“局长”，往下竟然红着脸卡了壳。我瞥见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规上工业月报表，知道他在加班，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忙吧没事，顺便带上房门离开了。
走出破旧的局办公楼，外面漆黑一片，我突然一脚踏空，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回过神来，借着手机上手电筒光亮，才看清楚，门口台阶下一米远的地方，地平比周边凹了很多。我有点忿忿然，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就没人发现这个坑吗？
第二天八点刚过，李副部长率领的考核组来到局里，组织全员民主推荐。
陪同考核组一行走上会议室主席台，我一眼就看见尤北京等几位在册的后备干部，端坐在第二排显眼的位置，眼里闪动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知道，这种期盼和昨晚接到的十几个说情的电话不无联系。
会议即将开始的时候，牛力才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由于推荐主题明确，任务简单，会议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李副部长安排考核组留下来现场汇总票数，随后来到我办公室。告诉我，大会民主推荐后，党组要从得票前四人中再确定两名正式推荐人选上报。说话当儿，考核组一位同志把汇总结果拿过来了。李副部长扫了一眼，微笑着把名单递给了我。果不其然，尤北京总票数名列第一，牛力排在第四位。好悬！本来我相信民意，按兵不动，谁知差点大意失荆州，不禁替牛力捏了一把汗。同时，下一步心里也有了对策。
党组会议上，我首先介绍了推荐程序，通报了考核组反馈的大会民主推荐前四名人选名单，提出了优中选优公平公正等要求。但有意不公布每人的得票数，也没说推荐名额，这叫兵不厌诈。然后，我开始火力侦察，要求四位副局长逐人回答一个问题：
如果只有一位人选，你推荐谁？理由是什么？
张副局长首先发言：
我推荐牛力。牛股长从大学生村官考入我局公务员，五年来表现积极，最大特点是有思路，有点子，为局领导提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建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参谋，好助手！
王副局长紧随其后：
我也推荐牛力！这位同志工作能力强，在几个岗位上历练过，材料写的棒，电脑玩的熟，想干，能干，会干，效果好，是一位十分难得的复合型人才！
李副局长接着捧场：
想一块去了，牛力真没说的！这位同志热心肠，品德好，乐于助人，不分份内份外，是一位群众公认的好同志！
赵副局长好人做到底：
非常同意三位领导的意见！牛力为人厚道，爱岗敬业，任劳任怨，踏踏实实，啥任务交给这样的老实人，放心！
我以逸待劳，听完四位副职发表的高见，才说我初来乍到，对情况还不太熟悉，感觉大家推荐很集中，评价很中肯。下面，进行无记名投票吧！
推荐票发到手里，他们看到有两个推荐名额，微微紧张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窃喜。
投票结束后现场统计，结果很快出来了。尤北京5票，牛力3票，另外两人各得1票。牛力的3票中有我投的一票，明摆着，四位副局长中有两人并没有把票投给牛力。这让在场的人颇有些意外和尴尬，个个一脸的无辜，嘟嘟囔囔说，不对啊，我们都投了票的啊？仿佛只有这样说了，才能洗刷自己的疑点。
我暗暗吃惊，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预案。此情此景，不由想起了前任局长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俚语来。
见时机成熟，我继续巩固阵地，步步为营，说：“无论如何，前两名产生出来了。但有个问题，既然刚才讨论时大家一致公认牛力最出色，这算不算党组的结论呢”？
大家面面相觑，思索片刻。又是张副局长带头表态：
“有民主当然得有集中，我仍然认为牛力最优秀！”
大家一致赞成，赵副局长还下意识地举起了右手。
“好吧，尊重大家的意见，推荐顺序以党组决议为准！” 我感觉可以收官了，宣布散会。
签发推荐上报文件后，我用座机给李副部长通了个电话，简要汇报了一下情况。大概过了十秒钟，电话那头才意味深长地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老伙计，第一局算你险胜了！”
再经过门口台阶，我特意观察了那个昨晚差点崴了我脚的凹坑，明晃晃的阳光下，灰白一片，和其它水泥地平没多大区别。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凹坑，一定让不少走夜路的人栽过跟头，奇怪地是，它却一直是个不可动摇的存在。也许，吃一堑长一智，让人们都习以为常了吧！
然而，我决心尽快终结它的存在。明天就安排人挖开，夯实，填平。
作者简介
杨中华，笔名愚叟，河南省确山县人，曾任高中语文教师，长期在组织人事部门工作。喜欢文史哲，业余时间写些杂感小诗及文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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