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冷江/致那场名为“高考”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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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江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从五月份开始，整个小县城就像是倒扣在山谷里的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
在那个年代，对我这样一个农村，没有任何背景的学生来讲，高考是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怀着高涨的精神投入学习。楼梯的转角，操场的尽头，昏黄的路灯下，校外的小树林里，都留下了我苦读的身影。上课、早晚自习、永远写不完的习题以及每周期盼的体育课就是生活的全部。
那时学校食堂的饭菜质量比较差，只能够免强凑合吃饱，母亲将家里唯一的那只老母鸡当做宝贝，老母鸡下的蛋，全积攒下来，逢上村里有人进城捎到学校给我。母亲说，老母鸡下的蛋营养高，补脑子。
村里老顺公说，俺们冷村从前清光绪以后，就再没出过状元，像我这么努力学习的孩子，一定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这些话，在母亲听来，是一份极高的勉励，可在我听来，却是一张无形的网，罩着我无所遁形。
备战高考的日子就是不停的做题，作了一份又一份试卷，为了一道道难解的数理化题，经常折腾得焦头烂额。上晚自习时最后只要有一道题未解出来，脑子里就会一晚上都去反来翻来覆去地思考。做题时想着吃饭，吃饭时又想着做题，就连睡觉也是梦中与模拟题较劲，整个生物钟完全紊乱。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考场。我们的考场设在县城一中的一个教室里，那么小的一个教室里摆了几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贴着考生姓名。我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前排找到后排，紧张的满头大汗，也没找到自己的座位。考试铃声毫不留情地响了起来，我红着双眼，着急的快要哭出来。这时一位中年老师走过来关切地问我，怎么啦，同学？
得知我找不到座位后，老师提醒我，你看一下你的准考证，是第几考场？
我火急火燎地拿出准考证，一看，傻了，跑错了考场。中年老师二话没说，一边给我指示方位和路线，一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说，别着急，你沿着前面那条小路直行一百米左转，白色小楼就是。
等我一路跑着赶到白楼，找到自己的考场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全身湿透了。
考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已经开始考试了。而我经这一路狂跑，心跳不止，眼睛看着试卷，一片迷茫。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楚试卷上的字，可是眼前却像是置身于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越来越乱，渐渐地头脑一阵眩晕，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七月来临的时候，同学们都在热议着即将被录取的学校时，我却极其无奈地回到了乡下的老家，我自认为一向都很坚强，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仍然难情难自已地在无垠的庄稼地里放声大哭了一场……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时！
整个七月，我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横卧在家中的竹床上，成日里不言不语，我知道自己无颜面对母亲，这日日夜夜的操劳；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让整个宗族状元的历史再一次搁浅……
一天，我们家来了三个客人。竟然是我们的校长和班主任，还有一位似曾相识的老师，他们是来劝我复读的。
当校长介绍这位老师是才调到母校的教务主任时，我突然想起来，是那天跑错了考场，给我指路并安慰我的老师。
他笑着对我说，小伙子，不要灰心，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是我这一年来的辛苦全白费了！我不甘心啊——
是的，辛苦是肯定。可你别忘了，你身边有和你一样甚至还要辛苦的人。
我抬起头看见母亲含泪的眼神，看见校长和班主任期待的目光，我的心渐渐又暖了起来。
度过了那个夏天，我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校园，走进了高四的教室。因为自己是高四的学生，所以每次看到那些高三的学生，感觉自己和他们一样，但又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一样的是，我们都需要高考；不一样的是，我身上背负的压力比他们更大。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高考，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下一次了。
……
多少年过去了，通过高考我离开了家乡到北京来工作定居。而儿子一年一年长大，终于也走向了那神圣的考场。而我，却总忘不了那一年的夏天，那个夏天的那场高考……
作者简介
冷江，安徽池州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北京市丰台区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小说月报》《青年文学》、安徽文学》《草原》《读者》《金山》《辽河》《百花园》《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散文百家》、《青年文学家》、《羊城晚报》、《安徽日报》、《检察日报》等近百种报刊杂志；出版小小说自选集《永远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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