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剌子模沙漠中的古遗址
丝路来风——中亚专家讲丝路系列讲座
导语
花剌子模地理位置位于中亚西部，即在阿姆河下游、咸海南岸，今乌兹别克斯坦及土库曼斯坦两国的土地上。其在塞种人的语言里解释为"太阳土地"的意思。
花剌子模地区很早就有人类居住和活动的迹象。公元前3000多年，这个地区的新石器文化已具有很高水准。由于位于阿姆河畔，适合以渔猎为生的原始人类居住。公元前2000年，花剌子模地区的居民开始用原始的方式灌溉耕地，并学会了饲养家畜，农业因此十分发达，考古中发掘出的农业灌溉遗址交错纵横，有的长达几十甚至几百公里，其多为公元前8世纪到7世纪修建的，灌溉工程的修建已经为当时经济水平的一个标志。这里还是中亚最早使用铁器的地区，考古发现了公元前7世纪-公元5世纪的铁制镰刀。
花剌子模文明的另一个象征是城市建筑，特别是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6世纪的古城遗址，很多建筑巧夺天工，后来被沙漠吞没，得以保存至今。仅发现的城堡遗迹就有几十座，有的考古学家将花剌子模称作中亚、西亚的“埃及”。
除此之外，花剌子模在东西方贸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7世纪初花剌子模成为贸易发达地区，也曾派遣使者朝贡中国。但是，人们对花剌子模依然知之甚少，该古国的诸多古城至今还处在沉睡之中，其编年史仍然存在不少需要填补的空白。接下来卢湃沙教授将带领我们走进悠久的历史，一起探讨花剌子模的悠久文化，宗教，艺术。
花剌子模区域
花剌子模范围在阿姆河流经咸海的区域（即阿姆河下游）。阿姆河地区土壤肥沃、水源丰富，孕育了生命,是文明的发源地。该区域上承锡尔河，下接阿姆河，中间是一片沙漠。这两条河是中亚的母亲河，与古代相比现如今已有缩小的趋势。咸海和里海的关系密切，之前两段河流有部分交汇，如今咸海的面积在不断变小，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里海的状况。哈萨克斯坦考古学家曾在咸海底部发现一座古城，说明咸海现所处位置在之前并不是一片湖泊，咸海是之后出现的，使曾经在这里的古代遗迹被淹没了。
乌滋波河连接着里海和咸海的部分
乌滋波河是流入里海的阿姆河支流，连接着里海和咸海，其保留到现在证实了两条河流是连着的，苏联考古学家在乌滋波河流域也发现了一些古遗址，说明这条河也存在着古文明。
灌溉系统示意图
图为花剌子模古代灌溉系统，大约在公元前六世纪花剌子模地区的居民就已经开始大量使用阿姆河的水流进行灌溉，用来维持沙漠地区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
(1937-1997) 苏联花剌子模考古队
1937年苏联考古学家曾到达这片沙漠，发现了非常值得研究的历史遗迹，因此他们决定在这里进行考古发掘，并开始了长达六十年的花剌子模考古研究，苏联考古学家首先开始研究当地古代的灌溉系统，通过这些迹象来寻找古遗址。苏联在此地区的考古规模以及投入的资源相较于整个国家来言都是史无前例的，他们也是六十年来唯一在花剌子模地区进行考古的实力团队，从以上这些照片能看出考古所采用设备在那个时代来说已是十分先进。
花剌子模古代和现代灌溉系统
苏联花剌子模考古队除了发掘工作和学术研究之外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办法解决花剌子模经济发展的实际问题，考察确定该地区是否适合发展棉花种植产业。考古队从古代灌溉系统入手进行研究，为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棉花产业创造了有利条件。托尔斯托夫当时指定的灌溉渠道系统基本上与花剌子模古代灌溉路线保持一致，直到现在依然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Tips：
(1907 – 1976)谢尔盖·托尔斯托夫
苏联花剌子模考古队所取得的成绩与谢尔盖·托尔斯托夫这个名字分不开。托尔斯托夫出生于军人世家，是苏联著名的民族学家、考古学家、东方史学家，他把自己一生的精力都投入到考古事业当中。虽出生于圣彼得堡，但他始终在莫斯科进行工作，因此他并不受圣彼得堡的考古界的欢迎。1957年，圣彼得堡埃尔米塔什博物馆的馆长给谢尔盖·托尔斯托夫写信，恳求他提供一些出土于花剌子模的文物用埃尔米塔什博物馆的展出，被托尔斯托夫拒绝。直到20世纪70年代由于身体原因，托尔斯托夫再也无法参与考古研究了，埃尔米塔什博物馆这时才拿到了来自花剌子模的文物，并为这些宝贵的文物专门建造了独立陈列厅。目前埃尔米塔什博物馆收藏的花剌子模文物总数量远远大于中亚的文物本身，还有很多珍贵展品尚未露面，仍然“隐居”在博物馆。
奥莱尔·斯坦因《西域考古图记》
谢尔盖·托尔斯托夫《古代花剌子模》
由于托尔斯托夫在自己的考古研究生涯中以世界著名考古学家、语言学家、探险家奥莱尔·斯坦因的杰出事迹作为导航灯，所以他被比喻成“苏联的斯坦因”。托尔斯托夫编撰的《古代花剌子模》这本书的封面也很像斯坦因的《西域考古图记》（《Serindia》）。
关于花剌子模的文献记载
在琐罗亚斯德教经典《阿维斯陀》的《万迪达德》（意译《驱邪典》）第一章第十六节：“我，阿胡拉·玛兹达，创造了16个国家，由我创造的第13个国家为Chahra（音译：恰克拉）”——恰克拉很可能指的是位于花刺子模地区阿姆河右岸的Sultanizdag（苏尔丹·亿滋达格山），这座山的古名为Chagra,与Chahra（恰克拉）的发音十分相似。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他的著作《历史》第三卷第一百一十七回写到：“在亚细亚，有一个四面环山的平原，在这些山当中有五个峡谷。这个平原之前是属于花剌子米欧伊人的，它位于和花剌子米欧伊人本身、叙尔卡尼亚人、帕尔托伊人、萨朗伽伊人和培玛奈欧伊人的土地交界的地方。但自从波斯人掌握了政权以来，它就成了国王私人的土地。”由此说明花剌子模一共有5个民族，但波斯人来到这里统治了这个地区，这5个民族也就因此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花剌子模历史发展的主要阶段
01
克尔捷米纳而文化（新石器时代）
新石器时代文物
阿姆河下游产生的最早期文化是克尔捷米纳尔文化，约为公元前4000年—前2000年，当时的人们主要以狩猎、采摘为生。克尔捷米纳尔文化遗址多建在河湖沿岸，一般是季节性的临时住地，很少发现定居的聚落。图为新石器时代的一些器物和临时住地——占巴斯·卡拉4号遗址的复原图。占巴斯·卡拉4号遗址的居民不同于粟特地区的居民，他们不会耕地，以渔猎为主。
02
塔扎巴格亚步文化（青铜时代）
青铜时代文物
青铜时代为塔扎巴格亚步文化，塔扎巴格亚步文化由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北部传入，与中亚文化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文化相似。
03
阿米·拉巴德文化（铁器时代）
图为铁器时代的阿米·拉巴德文化的一些特征，这个时期的物品图案多为动物纹饰
04
阿契美尼德时期
阿契美尼德时期的花剌子模
公元前4世纪到7世纪为阿契美尼德时期，从南部波斯地区传来了耕地技术。图中可以看到一些瓷器的碎片，在此之前并不存在，必定是外来文化的遗留。
卡拉里·格尔一号遗址
阿契美尼德王朝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后把统治区域以Satrapies（总督辖地）为单位划分，花剌子模就是其中的一个辖地，每个辖地的总督一般会模仿波斯王为自己修建豪华的住宅，高度、材料质量、豪华程度等规模都仅次于波斯建造的宫殿和住宅，图中卡拉里·格尔一号遗址则为当时花剌子模总督的住宅。
05
吉列克 · 拉巴特文（ 康居时期）
康居时期在花剌子模地区最流行的物品是陶俑
吉列克·拉巴特遗址
这是康居时期的吉列克·拉巴特文化的遗址，遗址中鲜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大多分布着古墓。
含有文字和印章的水罐
2006年在吉列克·拉巴特的古遗址中发现了带有文字和印章的大水罐。
康居时期的占巴斯·卡拉
占巴斯·卡拉是康居时期的最早的遗址，其东南西北角落都设有塔楼，是一个方形的古城。
阿亚斯·卡拉一号遗址
阿亚斯·卡拉一号遗址备受考古学家青睐，不论是在中亚地区，还是在花剌子模地区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市，但这座城市也找不到人类居住过的痕迹，专家认为这里可能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人们在遇到战争或者自然灾害时，必须要远离家乡找一个安全平和之地，就来到这里进行暂时的躲避。
Koi-Kyrylgan Kala
Koi-Kyrylgan Kala与其他古遗址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形状呈圆环状。图中是这座古城的复原图，与小圈里的建筑是完全一样的，两圈之间是平行的状态，目前对这个古城有两种解读，第一种说这里是贵族的墓葬；另一种解读这里是个天文台，在夏至时在此正好可以测量到太阳的位置，适合做一些天文测量与研究。
Chylpyk寂寞塔
在阿姆河的附近找到了一座寂寞塔，叫Chylpyk,人死后的尸体要放置在寂寞塔中，等一些动物和鸟类把肉体吃掉之后,再把骨头放到纳骨罐里进行丧葬仪式。
纳骨罐
阿克恰汗·卡拉遗址
图为阿克恰汗·卡拉国王宝座的腿足部分，这部分很像阿契米尼德时期的宝座
Tips：
阿里安《亚历山大远征记》第四卷，15:(4)：“花剌子模国王法拉斯曼斯（Pharasmanes）率领一千五百人马到亚历山大那边。他告诉亚历山大，他所居之地与科尔基斯人（Colchis）和亚马逊人（Amazons）相毗邻。他向亚历山大提议，如果亚历山大想征服科尔基斯人和亚马逊人，并顺便再打其他居住于欧克辛斯海（Euxine Sea——黑海古代名称）之滨的部落，他愿意做向导，并准备需要的装备物资。”
银盘及刻有国王名字的花剌子模文字
这是在俄罗斯南西伯利亚鄂木斯克市附近一个墓葬里发掘出来的银盘，上面刻有最早的花剌子模文字。花剌子模语属于伊朗语族，与波斯语、粟特语、巴克特里亚语等语种同源同根，花剌子模语吸收了很多其他文化的成分，但是我们可以确定花剌子模语一种完整独立的语言。银盘上刻有花剌子模国王法拉斯曼斯（Pharasmanes）的名字（由俄罗斯粟特语和其他中古伊朗语专家弗拉基米尔·利夫希茨解读）。
阿克恰汗·卡拉古城遗址出土的国王画像壁画
神像壁画示意图
大鸨的画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神灵画像和动物的图案，如图为大鸨的画像，这种鸟在花剌子模地区很受当地民众的喜爱。
动物骨头上刻的花剌子模文字（未解读）
06
贵霜时期
贵霜时期的托普拉克·卡拉
托普拉克·卡拉古城遗址范围庞大，古城内的布局跟其他古遗迹不同的是在这里找到了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在古城西北角发现了一个位置较高的宫殿，底下有台基，比古城中其他的建筑高了10米，台基为大块砖造，大约用了600万块。
台基示意图
西北部、东北部、南部均有塔楼，塔楼基本上都是两层的，但目前保留下来的卡拉塔楼都只有一层，西南角有四个一样的房间，大概是国王的后宫；
宝座殿
宝座殿为宫殿中最重要的部分，主要放置国王的宝座供国王入座，中间较大的空间是接待室，用来接待官员和前来拜访的国外使节；宫殿内还有一个面具舞蹈殿，里边有很多的壁画，壁画上的人物均着面具起舞；此外，还有鹿殿，战士殿，胜利殿，壁画和雕塑最多的是国王殿。
胜利殿
国王殿
除了壁画和雕塑，还发现许多文字性的材料，记录的是一些人口的信息，学者们推测这些材料是用于纳税时的名单。
发现的壁画和雕塑
文字性材料
Vazamar王硬币
卢湃沙教授对花剌子模地区的历史做了一个简明的梳理，对这个地方的考古做了画龙点睛的描述，让我们看到了很多珍贵的图片，结合大量的实物、文献，还有他的考证与研究，这场讲座确实使大家受益匪浅，在原有了解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新的感受。
卢湃沙：
Pavel Lurjie，俄罗斯人，语言学副教授，埃尔米塔什博物馆中亚、高加索及克里米亚部主任。1976年3月13日 出生于俄罗斯列宁格勒，熟练掌握多种语言。主要研究方向是粟特文化的不同表现；花剌子模语；伊朗地名学和人名学和前伊斯兰时期的中亚历史、考古、艺术、文学、语言。2011年获得“罗曼·格什曼奖”，2012和2016年分别获得埃尔米塔什博物馆的“弗拉基米尔·波塔宁奖”。
编辑：马兰、姚逊
资料及视频剪辑：蔡佳佳、原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