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乃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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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乃当歌
闵生裕
人生最有价值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生命本身。而生命本身的存在,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之源。人性本能是渴望生命永存。正如花无百日红一样,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难于持久。所以,古人常恨生命之逝,走过青春,每感悲凉。“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诗十九首》里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这才叫惜时如金、时不我待。
其实,不仅是《古诗十九首》,《世说新语 》记:桓温过金城,见前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这是感物伤怀,叹岁月无情。晋人王羲之《兰亭集序》中许多内容都弥漫着一种生命易逝的悲伤情绪。《兰亭集序》不仅是天下第一行书,而其文字本身更是一篇千古名作。文中的“不知老之将至”及“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流露出的是对生命的存在又无法超越自然造化的无奈。人终有一死,而面对宇宙无穷,生命又极其短暂。感悟到人生这种无奈的悲剧性的终极处境,眷恋生命的人怎能不情动于衷?
昨晚,梦见自己推着病床奔跑,似乎在挽留一个生命,或是至亲。一路狂奔,忽而在高楼林立的楼群中,忽而在医院的走廊里。而且始终左转,但方向却没错。最后,病床上的那个人没有留住,然而,心中却格外释然,无半点遗憾与悲伤。这个梦境中我的心态是符合我一惯的人生观。
已届天命之年,不是看破红尘、参透生命,只是经历了风霜雨雪,惯看了秋月春风。此前有一种“人生三晃”的戏说,说人这一辈子真他妈短。一晃大了,再晃老了,三晃,没了。在我的意识里,这一晃的时间基本上是以20年为单位。二十郎当是人正青春的时候,我常以20年为单位计量人生。人生有几个20年?想想这大半辈子,工作之前的20来年,成长总是那么艰难而缓慢。而大学毕业后的这20几年却弹指一挥间。这不,后20年有了儿子,生命有了延续,如今,我的儿子也20了。而在农村,与我同龄的同学早抱上了孙子。他们的生命延伸得更长。
那年在南京作家读书班上,一次酒后,某女半仙算命瞎掰,说我命短。我说能活60么?她说,怎么也活个小70。我说,够了!如此说来,我只剩一个20年了。也就是一个“弹指一挥间”的工夫。大概这种话说得多了,儿子也有印象。那天,小子看着我一根一寸多长的寿眉说,就这个节奏,我看70是打不住。我说,这不代表长寿,只是慈悲。儿子嬉皮笑脸地说:真不给个办喜丧的机会?我说,无所谓悲喜。生命的价值决不在于长度。你爹如果哭着死的,你便去哭,如果笑着死的,你便去笑。
现在中国的人均寿命都达到77岁了。所以,一不小心活个八九十岁,根本不是个啥事。但是,我们也须记得,黄泉路上无老少。前几天,一个当年与我豪饮的小我一轮的小兄弟走了,36岁。每每此时,惋惜、叹息之声不绝于耳。有人说,本命年要当心。又想,生死由命,如何当心? 如果,过上20来年,古稀之年的老闵走了。想必许多人还是惋惜、叹惜。觉得老闵走得太着急。用河南话说:这个时代多中!日急慌忙哩,恁啥?
在浩渺的时空,人的生命是卑微而短暂的。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中国古代的皇帝求仙问药,都想活个千年王八万年龟,但都没活个好岁数。秦皇汉武,唐 宗宋祖,最大的也没活过60岁。其实,70,真的够了。人来这世界一遭,上天把干啥的时间都给你留足了,干没干是你的事。那个“自信人生二百年”的伟人,也不过活了四个20年么。我若活三个半20年也不亏。我姥爷活了92,我在与我表弟写祭文时调侃说,你爷爷除了命长,一无所长。但是,时间印证了一个道理:仁者寿。
老闵年轻时笑谈生死。从不觉老之将至死之临近的可怕。说男人无非两种死法,一是求朝天,一是求拉地。某大人先生十分喜欢这句二气实足的豪迈名言。当然,有人说,那是因为你年轻。待你老了,躺在病床上时,那股扒命的劲,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而且一万年不还。后来,我想,男人的死法牛逼与否是个伪命题。其实。并不是求朝天就死得威风,求拉地就死得狼狈。古人说,未知生,安知死。活得质量决定死的状态。你看那刑场上,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临刑前面无惧色,当一枚子弹飞来是仍能笑对。这种死法难道就牛逼么?非也。
先前我胡吃海喝,不怕死,现在我少酒少烟,倒不是惜命,我想适当提高一下自己肉身的质量,免得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生不如死。当然,生是缘,死是劫。真到那个点了,即使你再挣扎也是白搭。最后免不了归于一个字:空。记得作家季栋梁小说里有句充满了民间智慧的话:“人活一世干球蛋,就像蚂蚁搬土山。东边搬到西边去,最后钻到了土里面。”
死是可怕的甚至是丑陋的。所以,说好听点是驾鹤西游,但更多时候被称为离恨天涯。一个人活得从容自信充实,他死时的遗憾不。反之,则死不瞑目。其实,滚滚红尘中,生命远远比我们看透的有趣。所以,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们要丰富自己,少留遗憾。我偶尔在气流颠簸的飞机上,看着身边的人紧张样子,甚至有女人在尖叫。这时,我闭目暝想,如果这阵子,他大这头像鸟一样折翅,一头扎下去灰飞烟灭,我像许志摩一样死于空,甘心么?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很平静。我想,我的生命平凡而且卑微。继续苟活也无妨,就此打住也罢。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没有日天的本事,这个世界我来过,而且像景区里那些没有素质的游客以“到此一游”的方式留下了笨拙的印记,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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