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范恪劼/鲁迅眼中的五千人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鲁迅眼中的五千人

范恪劼

这个话题起源有二。

其一是平素阅读鲁迅先生著作，每每碰到从先生笔下走出来的各色人等，那几乎是一个联合国，古今中外，从帝王将相学者名流到巫医药师百工之人，无不有之。其二是一位叫做肖振鸣的学问人所著《鲁迅读人》一书，翻阅之后，更有感触。

据肖先生统计，依“鲁迅全集”千余篇（部）作品中，涉及到的人物有五千以上。这就是说，鲁迅先生一生中，除了他五十多年生涯交际到的人之外，被写入文字中的人有五千以上之多。这些文字，包含着小说、散文、诗歌、杂文、学术论文、序跋、校记和日记。这里所说的“认识”，意即经鲁迅先生谈到过的、由他所评骘过因而成为鲁迅先生“过眼”了的人物。

识人，历来是国人不敢小觑的立身处世之道，操权柄者要察人而用人，小百姓要知人而相处。是故，老子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其实，自明不容易，知人而智更不易。譬如孔夫子孔圣人，曾经仿佛洞若观火地指出了识人路径——“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看明白他正在做的事，看清楚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看仔细他的心安于什么情况。这个人还能如何隐藏呢？”。然而，再看他老夫子一程一程地赶往列国，却总是遇不上赏识重用他的最高裁决者，便知世态万象，人心惟危，知人识人实在不是《麻衣相术秘诀》那么简单的。更进一步，离开现世而步入历史，隔着异代的风烟云雾，要辨识人物的清正黑白更是谈何容易。且不说众多史传不乏偷梁换柱，或阿谀或粉饰或遮蔽或含混，让人搞不清庐山真面目；就是论者本人也有着各自的立场、意图、好恶和见识水准。于是，看到那些盲人摸象管中窥豹，独出心裁为我所用，妄加臧否大放厥词，也就不一而足了。

还是回到鲁迅先生笔下的五千人。林林总总，鲁迅先生谈到了包括他同时代以上的五千人，这中间，有褒扬的有翻案的，有批评的有鞭笞的，有奖掖的有首肯的，有严谨正色以考证的，有诙谐幽默而例证的，大抵都言出有据，言之成理；抑扬之间，见乎先生性情品格，看到先生精神灵魂。比如先生的包容与开放，先生的坦白与真诚，先生的宏博与深邃。固然，鲁迅先生也有断章取义的杂文笔法，甚至，被鲁迅先生笔墨点上的某些人在后来的历史变迁中，因了先生画了眉眼而遭遇过厄运，但那实在是后人的恶意利用和时势扭曲，和鲁迅本人实在关系不大的。最重要的，是感慨鲁迅先生识人的那种精神气度——视野上的宏阔博大、检阅中的纵横捭阖、识见中的见微知著、评骘间的公正超迈。他不盲信历史上所谓的人物定评，他不随了众人人云亦云，他不在是非面前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不容许自己减弱哪怕一点对小人物的体恤与勖勉，他尽其所能地把礼遇和热忱送给所有来自异域的文化使者。这不能不使人想到鲁迅先生早年的丧父，频繁地走到当铺，孤寂地消磨于百草园，扶桑中的弃医从文，辛亥前后的奔走，呐喊再彷徨，抄古碑的冷寂，由厦门而上海，十年论战，抱病留守——高境低处都历经了，先生只以他那一颗“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赤子心，识己，也识人吧。

肖先生过去未曾闻也，百度了一下，很有意思。介绍是这样的：“鲁博书屋主人。生于五十年代。就职于鲁迅博物馆。读书、写书、编书、藏书、买书、卖书、出书。不尚官，不入会，尚自由。”那么，这该是个和鲁迅先生有某种相通处的有趣也个性的人了。

范恪劼简介

FANKEJIE  JIANJIE

范恪劼，曾用名安皋闲人。河南南阳人。郑州某高校教授。有诗歌散文文学评论见诸于报刊及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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