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癞候

巢氏有论诸癞候者，今人谓之麻风。按语云：“以上恶风，诸癞诸候，名称虽不同，而其实皆指麻风病。”而我读之心中块垒犹甚。盖麻风病，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主要病变在皮肤和周围神经，临床表现为麻木性皮肤损害，神经粗大，严重者甚至肢端残废。然观巢氏诸癞，多有不合于麻风者。其言面癞，虫如面，举体艾白，应该是白花病。其言疥癞，状似癣瘙，身体狂痒，症状上明显不是麻风病。《周礼·天官》云：“夏有痒疥之疾。”即此。其言风癞，风从体入，或手足刺痛，风冷痹痴，更接近于风痹。其言酒癞，酒醉卧黍穰上，因汗体虚，风从外入，落人眉须，令人惶惧，小治大愈，显然更不是麻风了。

另外，其有论五行之癞者，谓湿胜则生风，风胜则生虫，毒虫食人肝者，眉睫堕落。食人肺者，鼻柱崩倒，或鼻生肉，孔气不通。若食人脾，语声变散。若食人肾，耳鸣啾啾，或如雷鼓之音。若食人筋脉，肢节堕落。若食人皮肉，顽痹不觉痛痒，或如针锥所刺，名曰刺风。若虫乘风走于皮肉，犹若外有虫行。复有食人皮肉，彻外从头面即起为肉，如桃核、小枣。从头面起者，名曰顺风；病从两脚起者，名曰逆风。令人多疮，犹如癣疥，或如鱼鳞，或痒或痛，黄水流出。初起之时，或如榆荚，或如钱孔，或青或白，或黑或黄，变异无定，或起或灭。此等皆病之兆状。今西学者观之以为古人不知麻风杆菌而谓之虫，五脏之癞亦麻风也。然仔细推敲，其实巢氏所言当是虚风，五脏内虚而引发的功能性衰竭。古人所言虫，象而言之，非指真虫也。，昔张仲景为侍中王仲宣，时年二十余，谓曰：“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汤可免。”仲宣嫌其言忤，受汤而勿服。居三日，见仲宣，谓曰：“服汤乎?”仲宣答已服。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汤之证，君何轻命也?”仲宣犹不言。后二十年果眉落，后一百八十七日而死，终如其言。”显然仲宣所得之症绝不是麻风，乃是虚风所致。张仲景五石汤，今无确论，然各五石汤皆重在补肾，以其有助阳之功效，魏晋时竟成流毒，服药纵欲，英才不寿。虚风伤人如虫食人，缓而不觉也，待其有症，虫已成蛊矣。

观其诸癞，惟乌癞、白癞及䖲癞或为麻风。古语以癞疠并称恶疾病，然此恶疾并不是一定必是麻风。言恶者，心有所讳也。貌丑有所讳，房劳隐疾亦有所讳，故不必言癞必麻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