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育中 ‖ 运城记忆(35~37)
那个稻花飘香的季节
夏县,是全国重点粮棉产区,从未种过水稻,老百姓也不会种水稻,吃大米只能靠买。是泗交公社窑头大队的知青改变了夏县没有水稻的历史,让这古老的禹都稻花飘香。
1968年底,泗交公社窑头大队寨里村迎来了插队落户的十几名北京知青。寨里地处海拔千米的山区,丘陵沟壑,荒山秃岭,往地里送肥,把粮食收回家,全靠肩挑背扛。村里没有水浇地,只能种玉米,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求天祈雨,命由天定。知青们和老百姓一起,锄地、扶犁、间苗、抓粪、锄草、喷药、割麦、打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整干了六年。那年,他们萌生了利用山泉种水稻的想法。这些知青借着回北京探亲的机会,拜访了农科院专家,还从农科院带回了一斤“京越一号”稻种。他们先在四厘地上做试验,并挖了一条渠沟把水引过来。为了不影响参加队里正常劳动,这些活儿都是起早贪黑利用休息时间干的。最初没有经验,施肥过多,死了不少秧苗。他们查资料,请教老农,慢慢地有了经验,在他们精心管理下,第一年试种成功。4厘地产了36斤稻谷,让他们有了信心。
第二年,在大队支持下,水稻种植面积扩大到5亩。先是用垒埝、填土、水淤的办法,开出几块规整的稻田。由于有了头年试种的经验,在插秧、行距、通风、管理上都有了经验。这一年再获成功,5亩地总产4060斤,平均亩产812斤。水稻试种成功后,公社立即组织各大队到寨里学习,推广他们的种稻经验。1972年春,泗交公社十几个大队大多数都种上了水稻,面积扩大到80多亩。这些知青也成了“香饽饽”,担任了水稻技术员,负责全公社水稻推广的技术指导。《人民日报》、《山西日报》都以《中条山上稻花香》为题作了报道。十几位知青中,有的人入了党,有的当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有的担任了公社团委副书记。
有了这段种水稻经历,让这些知青和寨里有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后来,不管走到哪里,心仍留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为了回报村里的养育之恩,他们千方百计联系企业捐款,每个人都从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挤出钱来捐了款,为村里建起了“夏县宝洁希望小学”。希望,多么亲切的表述啊。希望村里的孩子们都有学上,希望村里的老乡们都过上好日子,希望第二故乡在他们心中永远扎根,希望这一段难忘的知青岁月,写进每一个知青的履历。
那道清澈的泉水河
在夏县群山环绕的大山深处,有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文家庄。一道清泉静静地从村里穿过。山路弯弯,流水潺潺,绿荫掩映,泉水叮咚。算起来,这道清泉已经流淌了50年。
文家庄地处大山深处。知青们到这里插队时,饮水要到十几里以外的地方去挑。村里流传着这样的歌谣:“沟底流水不断头,村上吃水贵如油,啥时能叫山河变,浇地吃水不发愁。”把后山的泉水引进村,成了文家庄百姓世世代代的期盼。但要把泉水引进村,要修一条长达十多里的水渠,要穿过大山,凿一个几里长的隧道,要打通大大小小8个山洞,其中有3个还是石洞。对于一个既无钱又无劳力的小山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知青们决定担当这个重任,向大山叫板,与大自然较力。1969年冬,6个男知青、2个女知青和十几个社员一起进驻大山安营扎寨了。第一仗是最难啃的石洞——愚公洞。洞口在悬崖峭壁上,山石坚硬,一锤打下去,只是一个白点,几锤才凿出一个小坑。其难度堪比愚公移山了。洞口窄小,男知青只能蹲着抡锤,女知青一筐一筐把碎石往外挑。由于山石坚硬,一天只能推进四、五尺。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隧道一尺一尺地延伸。几个月下来,肩压肿了,眼熬红了,人累瘦了。但经验也有了,每天掘进速度也加快了。1970年春天的一个深夜,当“愚公洞”打通了的时候,知青们从山洞里钻出来,相拥而泣,整个工地都沸腾了。就这样,一个洞一个洞地啃,硬是凿通了8个洞,当最后一个洞——胜利洞打通了的时候,知青们已经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庆祝了。他们凭着不惧艰险的大无畏精神,以超凡的勇气和智慧,硬是用镐、用铁锹、用扁担,一锤一钎一担地将大山凿开了8个隧洞,把清泉引进了村,结束了这个村没有水的历史,圆了百姓的“盼水梦”。
50年过去了,这道清泉仍静静地流淌着。那些引来清泉的知青也都不知不觉的老了。当年的帅哥靓妹,已经是银丝白发。青春虽逝,记忆不老。那段和大山较量的对话,让知青们记下了青春的去处,让文家庄的后人们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曹小仪、王少敏、宋晓彬、曹永兰、赵胜利、张华北、陆祖迪、曹永晨、周瑞选。
那首在全国传唱的歌
知青的时候,有两首歌在全国流传很广。一首是任毅的《南京之歌》,一首是《锁链》,也称《送别》。任毅因《南京之歌》而获刑,成了现行反革命,差点丢了性命。《锁链》的作者无人知晓而躲过一劫。这首歌是夏县知青申丽灵的朋友肖义璞写后并专门送给她的。歌词大意是:“条条锁链锁住了我,锁不住我唱给你心里的歌。歌儿有血又有泪,伴随着你和车轮飞。生活像逆水行舟,刻下了记忆在心头。在心头,红似火,好朋友啊,你可记得?可记得?人生的路啊雪花碎,听了你的经历我暗掉泪。泪珠洒湿衣襟,相逢唯恨相见晚。想今晚要分手,灵魂离身跟你走。好朋友啊,你可愿意,可愿意?袋中的话梅碗中的酒,忘不掉海边的小朋友,深情的歌儿激情的琴,忘不掉异乡的女知音。你像妹妹我像哥,心中燃烧友谊的火。友谊的火儿扑不灭,手挽手儿从头越,从头越。”这首歌唱出了广大知青的心声,唱出了青春的美好和对生活的期盼,伴随着知青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那是1968年秋天,申丽灵去济南探望姐姐,认识了当时在济南市歌舞团工作的肖义璞(笔名肖江),还认识了一批喜欢音乐的朋友。他们一起唱歌、吟诗、弹琴,还游览了济南的名胜古迹。每到一处,肖义璞都留下一首歌,包括后来有名的《明湖之歌》、《小松树》等。肖义璞最初是自学成才,后来拜《梁祝》的作者何占豪为师,考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成了职业作曲家。
几个月后,申丽灵离开济南,到山西夏县插队,肖义璞专门写了一首《送别》作为告别的礼物相送。歌曲用了《瑶族舞曲》的旋律,歌词中记叙了几个月来“碗中的酒”、“话梅”、“女知音”、“海边的小朋友”的友谊足迹。肖义璞说:“认识了,相聚了,就会有分别,也就有了送行的歌。”申丽灵到夏县插队之后,把这首歌唱给了王慧筠、刘逊白等好朋友,一下在知青中传开了。这首歌不仅在夏县流传,还在全国各地知青中传唱。歌中有“锁链”的字眼,突显了知青的生活状况和心情,人们逐渐忘掉了原名,传成了《锁链》。后来,申丽灵在《今天》朋友聚会时,又唱给北岛,史铁生,徐晓等,影响就更大了。
多少年之后,一个叫迟志强的歌手唱了一首《铁窗泪》风靡全国,其实就是盗用《锁链》的曲谱,肖义璞为此专门作了说明。90年代,一个研究知青歌曲的人,一直在寻找《锁链》的作者,终于在网上找到肖义璞,作者才浮出水面。
中国音乐史学会长戴嘉枋先生对《锁链》高度评价,在《乌托邦里的哀歌——“文革”期间知青歌曲的研究》中提到:“《锁链》旋律深沉优美,抒发了对艰难人生的深切感慨以及对真挚友爱的追求,在形成对比因素的二段体歌曲结构中,有机地融合了舒缓和激越两种情感的变化发展,较有戏剧性地表达了人物内在丰富情感的展衍。”虽然肖义璞已不在世了,但这个评价足以让他得到宽慰,也让那一代知青对逝去的青春岁月得以宽慰。
阅读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