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吴妮妮：冬日絮语
文：吴妮妮 / 图：堆糖
周末天气，冬日浑黄的阳光从窗棂漫入室内，将整个房间晕染得色调暧昧。处身其中，不由令人会滋生出些许惰意。也就是这样的氛围，使我无意去做那些貌似可以谋于生计的大事，喜欢囿于一隅，任由思绪在大脑中游移，快意东西。
蓦地，“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这感性的歌词，女歌手范琳琳高亢激昂的嗓音，还有，她在真情腾起时飞扬的黑发散乱……这帧时过多年的画面，一并在我的眼前及耳边复苏起来，瞬间牵动我的神经，鼓荡成思想活力的一股源流，很多最初的人和事，纷纷回来。于是作想，情之所至绝非没有因由，它必是会有着清晰的来路。
我不禁摸着记忆的藤蔓，追溯过往。也许是我们祖祖辈辈本来就居住在“黄土高坡”上，女歌手曾经快意酣畅的歌声响彻三秦，俨然成为我们那一代人对于故乡原貌的青春印记，这首歌的歌词及曲调也无疑强烈地撼动过我的心魄；抑或是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推着我已漫上了怀旧的月台，穿过钢筋水泥的空间，我极目时光列车四通八达疾驰的神速，心儿却能恬淡到近乎虚无，可以在单曲循环中神往，回味岁月的山高水长。
事实如此，我不仅是在一首歌里涅槃，也常常在文字里游走，慢条斯理地在故乡的草木间乐此不疲地留连。但也时常会将自己的身心融在当下烟火日子，可以耐着心性在工作的间隙做一通地道的农家小饭，于此悉心地品味一粥一饭中涵蕴着的过往心绪，并在此间细察未来生活的蛛丝马迹。
我将脚步移至菜市场，找寻土生土长的菜农。他们大多比较本色，具有同一相貌特征，棉衣黑灰色居多，穿着绝对地臃肿，肤色呈现十足地暗沉。不论是老头还是老太太，大都缩在市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眼神木讷却也有着像是缺少安全感，又像是急切期待买主一般，不时向周围逡巡着的目光灵活。摆在他们面前的菜篮子兜售的蔬菜品种比较单一，不是芫荽就是菠菜，也有带着绿缨缨的胡萝卜，菜量一律比较少，但蔬菜却都非常新鲜，搭眼一看卖相可观。
他们更为明显的标志就是，菜摊上没有付款微信或者支付宝二维码，买他们的菜必是要进行现金交易。之所以在他们跟前买菜，我是凭借多次买菜经验后总是主观地认为，这些卖菜的老人绝对是诚实本分的庄稼人，他们绝不会使出缺斤少两的伎俩。当然，我站在他们面前，可能更多的是从他们抖抖索索找零钱的认真神态中，窥见了岁月远逝的痕迹，一时会触摸到亲切温暖的感动；也会在不经意间轻嗅到散淡了的泥土芬芳，觉得自己即使身在城市，心却依然没有背离初衷；可能还有一份踏实淳朴直抵地气的质感，令我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相，能真切地感知到在人间依然葆有良善的陪伴。因而，我通常喜欢在周末收获这份自在的欢愉，即使在寒风凛冽的冬天也不例外。
我将带着泥土清香的菠菜，芫荽、胡萝卜和豆腐兜回家，清洗后摊放在枣木案板上备用。目及平整的案板泛着的赭红原木色，觉得案板和鲜嫩的蔬菜俨然成了一幅绝妙的配图，不由在寒冷的冬天心融暖意。当然对这一切灌注深情也是另有缘由，因为这块案板是父亲二十多年前特意找木匠为我制作的，制作案板的木料是父亲从距今已有四千年的武功古镇河滩会亲自挑选，购买回来的一棵粗壮的枣树。枣树长在北方，扎根于坚实的热土，长势趋缓，生命顽强，材质坚韧，即使用横刀利刃嵌入它的体内，它也能淡定如常。我不知父亲选它做案板是否有着明显的隐喻，但它实在堪称是制作案板的不二材料了。
父亲找来木匠将这棵大树解成木板，给我们家做了一张大案板，然后又为我们姊妹三人各做了一块小案板。剩余的木料可能还做为他用，已是记忆不清。现在父亲离开我们将近二十年了，我也搬过好几次家，淘汰了不少物件，但这块案板却一直追随着我的生活，它已然成了我对父亲眷念的情感依托。每当我做饭时亲近它，就似乎感到案板每一处纹理都渗透着父亲对我的拳拳之心，不由地让我对生活升起满腔敬畏，似乎这块案板就是成就我认真生活的一种无言抚慰。
我取出一些面粉，准备悉心和面。呈现在我眼前的面粉是一位家乡的友人专程送来的，言说是今年收成的麦子磨成的新粉，食物就贵在尝个新鲜。我双手轻触从家乡土地出产的面粉，丝丝缕缕冗长的情感瞬间就饱满了我的思维。面粉中清透出的麦香气息散逸于整个厨房，我恍然返回到了家乡的田间地头，看得见烈日炙阳，无垠的麦浪，父母挥汗如雨劳作的情景再现。但这些已距我有了太久远的时长，我在感慨岁月无情的同时，唯有更加珍惜当下所拥有的生活常态了。
我原本打算是做一顿家常的手擀面而已，但忽而忆起在家乡上学的时候，每到寒冬腊月，家里常喜欢做玉米糁儿面，每当放学进了家门，放下书包走进厨房，看见一大锅热腾腾的烩面，心里瞬间就暖和起来了，如果吃的时候再放一些油泼辣椒，那才是吃出了秦人地地道道的活色生香。念及于此，兴致高涨，我于是凭借着对我婆、我妈做这种面食时模糊而又清晰的记忆，熬起玉米糁儿，擀好了不易薄韧的厚面条，炒熟了菠菜、芫荽、胡萝卜和豆腐杂烩的小菜。之后坐水烧沸，将所有的食材一股脑混在锅里烧煮，我目睹家乡的味道在锅沿漫溢，心里兀地就泛起了犹似在家乡过大年的浓重滋味。
也许，一年之中春耕夏长，秋收冬藏，冬天就成为一个最能打磨人心性的季节。农耕社会自古如此，也只有在冬季，人们才可以拥有一段悠长而又闲暇的时光，人们在静默的自处中，才有着气定神闲的状态。我不知自己当下的所做所为算不算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和传承，但我自觉已是非常认真了。
室内单曲继续循环播放。“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祖祖辈辈留下我，留下我一望无际唱着歌，还有身边这条黄河。”歌曲节奏明快，音韵铿锵……生活仍在继续，姑且许我吞一口热腾腾的面条，而后在冬天里静默，细细品味，以此虔诚的姿态迎接又一个春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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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吴妮妮，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先后荣获咸阳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咸阳市知名教师、秦都区优秀教师等荣誉，参与区级科研课题多项，爱好写作，有多篇文章在网络及刊物发表。现任教于咸阳市秦都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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