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郑信平||灯(散文)
灯
作者:郑信平
主编:非 鱼
日常用具中,除了碗筷,我想,灯也应该是绝对排得上号的天天为伴的典型了。灯与夜同处,与黑暗为伴,所以就会带来神秘,也会给人以诗意,还有几多的烛光斧影之类见不得人的事在有灯没灯之时发生。
我们在看人类的进化影片时,古人举个火把在头前,探路或驱兽,这就是灯的前身。然后就是用凝固的油质中间夹捻,点燃照明,油质多为蜡,故称为蜡烛。蜡烛美观方便,也不用时不时地添油,缺点就是成本高,所以,即使像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样拥有广袤王土的人主,夜晚高堂大殿里亮眼的还是各式各样的灯。我们在邵氏武侠电影里看到的各式盟主霸主的会盟场景,好像从没有少过灯(火)的布局贡献呢,也是,那熊熊燃烧窜起的火焰,添加的不止是光和热,更是盟誓山呼时的热烈和喧闹啊。
烛成本高,故而家家用灯,拿个容器,添上茶油菜油,捻个能吸油的灯芯,靠边壁安放,点燃,就可照明了。灯简单、烛方便,都是照明之用,所以,灯烛通用混用。
灯于现在,远没有古时的作用大,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精神作用,就是现在的白炽灯LED灯所不能比的。若换成“春蚕到死丝方尽,钨丝烧断始不亮”,奉献至死的意思虽不变,但意境就差多了。我们常由烛光摇红、烛泪连连而联想到某些伤感离别场景,白炽明亮的电灯,将一切照得纤毫尽展,哪来的联想和感伤呢,毛都不会有。故而,我在灯下夜读之时,读到某些书页情节,会不自觉地调低亮度,将色度尽可能地调成烛光色,但就是没有书我合一的丁点感觉。还是古人好啊,逝者如斯,真是太遗憾了。
古人笔下的灯烛,是一种富于审美意蕴的艺术形象,是反映个人独特情感的经典意象,或晶莹或微红的跳豆灯火,高高烛台的摇曳烛光,构成了古诗词中灯光的美妙一景。有欢乐,有哀愁伤感;有激昂奋进,有低首徘徊;有红烛入账伴新娘的洞房夜——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有冷月铺地苦难眠的冷宫怨——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灯于读书,于功名,贡献大矣。挑灯夜读,或者说挑灯夜战,固然是好事应该鼓励的大事,万一十年之后,博得了功名,就能将莹莹之火、跳动的小油灯,换成高堂之上的大红花烛了,披红戴花,高头大马,别提多风光了,不定还有娇妻美娘的嘤嘤相待呢。故车胤要囊萤映雪,匡衡会凿壁偷光,无灯也要发狠。这个层面上说灯,现在的白炽灯,还有更节能更亮的LED灯,就不如摇红的烛光和跳动的油灯了,意境上达不到嘛。难不成挑灯夜战改为挑电灯线夜战、烛光摇红灯火跳动改为人为的开关闪烁亮眼,那岂不是画蛇添足的同时,更会晃花你的眼呢。
节庆之时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是喜庆,喜庆的同时,灯于娱乐,也有大用。每年正月的舞龙灯,是人人企盼兴奋的事,不光大人要做好准备,小孩更是比过年还高兴。那个村子要修桥补路了,于是大伙合计合计,整条龙(灯),到各村去舞一轮,回来就有足够的money了。头天或傍晚时分,有敲锣的会到各村鸣锣宣告,于是,从那村嫁过来的妇女人家,娘家龙灯来了,不光是好吃的待上,更得准备个大大的红包。而这条肚子里插满蜡烛火红的龙灯,在她家的厅堂是三进又三出,要对得起大红包嘛。小孩子手拿锥子跟在龙尾巴后,一家又一家,此时才有机会刺那个舞龙尾巴的人的屁股。于是,龙头上下飞舞的同时,龙尾就上下左右前后不停地跳动起来了。哈哈笑的不光是大人,还有更兴奋的小孩。而被刺的龙尾巴,也不恼怒,习俗如此,况且,大人给的锥子都是磨得很钝的。
灯于生态环保,也有莫大的贡献。从老祖宗开始,就有人采用过这个方法,春夏之夜,在有农作物的旷野上点盏灯,灯下摆盆水,利用害虫趋光水中有灯的原理。可这种方法我印象中没人搞过,倒是夏夜灯下八仙桌旁吃饭时,头顶绕灯飞舞的各色虫子,时不时地俯冲而下,直入有汤的菜里,给我们增添了不少的蛋白质。而不注意光聊天的我们,也多亏了这些舍身奉献的小精灵们,才有如今健壮的身躯吧。
灯在增加我们蛋白质的补充方面,表现最突出的就是夏天夜里照泥鳅的气死风灯。这是印象最深刻的,虽然有尽可能的塑料包裹,但留开的一面,时不时有风吹进,闪烁摇摆的煤油灯光,将泥鳅黄鳝照进眼睛的同时,黑黑的水蛇也容易糊弄你,于是,泥鳅夹夹痛了的水蛇,咬上一口也是常事,好在流血的同时无大碍。
灯于传统文化的孝道上,也有大用处呢,尤其体现在敬奉祖宗上,灯火必不可少。清明和冬至,野外坟头的点蜡烛,还有点香烧纸钱放鞭炮,都是冒火冒烟的灯火行为。七月半,家里厅堂里八仙桌的贡品摆放之后,还要到大门口去点上蜡烛,烧些纸钱,点上一盏油灯,指引祖宗的归家享用,照亮祖宗酒足饭饱之后骑马回去的路。有些有情怀的,还会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这两天,在家里的厅堂上点上一盏油灯,插上一对蜡烛以示敬祖怀旧。
还有“青灯孤影”,这就有点伤感悲凉意了,不大推崇。除非你是《聊斋》《子不语》《萤窗异草》看多了,沉湎于其中,以致感觉青灯之火欲明欲灭,鬼魅之影若影若现,哪都是你不想见到的,哪儿都有令你害怕的。于是敬神礼佛,转求神灵的护佑。
有夜,就要以灯为伴。小孩子怕黑,希望整晚上都能灯火通明,驱走心里的恐惧。但太简陋的灯盏不安全,一个碟子边上搭根灯芯或小纱布条,碰倒了就是满屋起火。于是,自己动手,做个安全可靠的。找个墨水瓶,在盖子上钻个小孔,找块铁片,卷成管状,插入瓶盖,管中间穿上纱布,瓶中注入煤油,煤油灯就做成了,简单,原材料又好找。
还有更高级的煤油灯,一般是新娘陪嫁而来,两个,摆在新房里,明晃晃亮闪闪。有个倒喇叭型的高脚,中间是圆扁的肚子(我怀疑广州塔等的设计是不是借鉴了它呢),装煤油,其上一个灯头,有个圆的旋钮,控制灯芯从扁铁管中升降,达到明暗灯火的目的,再上一个长圆筒,散光和吸气助燃,靠灯芯处圆鼓鼓的,免得被火烫热玻璃开裂。由于燃烧充分,比我做作业时的墨水瓶煤油灯亮堂多了,但我家没有谁娶老婆,也就只能是羡慕的份了,而我也是灯下黑(鼻孔,煤油燃烧烟多)了好几年,直到快小学毕业时,才享受到城里人早已不当回事的楼山楼下理想的一半。
现在,那些灯已然是“过去”式了,但灯的照亮指引作用仍是第一位的,灯既送来了繁华,也送来了温暖。
星宵月夕,独坐书房,开灯与书相伴,颜如玉来不了,黄金屋也找不见,唯有书鱼倒是常相伴。
(2020年11月9日19:56)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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