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港湾|剑钧|巴黎背影|巴黎:我的故事(2)
巴黎:我的故事(2)
文|剑钧
草原的风,巴黎的情,
浪漫透骨何处寻?
中国当代作家长篇小说文库作品
中国文史出版社重点新书
内容简介
《巴黎背影》是一部长篇情感小说。小说采用双线叙事结构,讲述两个从科尔沁走出来的男人,一个大学教师,一个是流浪诗人,带着各自无疾而终的初恋,邂逅在浪漫之都、梦幻巴黎。不想,美丽的初恋会在不同文化背景之间,在华夏文化与西洋文化的撞击下凤凰涅槃,两种文明的撞击就像乱石崩云,惊涛裂岸,让久违的思恋呼之欲出。两个人的灵感都源自那个落魄的旅法女诗人,两个人的初恋都源于那个令人着迷的漂亮女孩儿。时空交错间,他们穿越逝去的浪漫岁月,破解了20世纪40年代那段令人伤感的爱情童话;寻梦塞纳河,他们在浪漫之都演绎了进入21世纪后那段刻骨铭心的凄美恋情……
我在想,如果在萨日娜之前遇到柳玲玲,我会不会被她迷上呢?另一个声音仿佛在对我说,其实,你已迷上她了。我倔强地想,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不等于爱。另一个声音马上固执地说,其实,你在欺骗自己的心灵。
不管如何,我都无法隐瞒那带有几多不安分的心思。这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很快就发现,柳微笑的背后,的确隐隐蕴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是个诗人,诗人的眼光是充满洞察力的。我不止一次用事实验证到这一点。因为出国前,我也从萨日娜的眼神里发现了这种淡淡的忧伤。从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们之间要结束了,尽管她还一如既往的用微笑来搪塞我。果然没过多久,她便一步步疏远我,并颇有心计地一点点地冷却我们的关系。我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为她捧出了一颗滚烫的心,放弃了一切功名利禄,她却做得如此不尽情理,甚至到冷酷绝情!
在办好去法国签证后,我和萨日娜摊牌了,约她去城里的星光罗曼酒店,找了一间幽静的包房。当我提出在出国前,我俩举办一个简朴的婚礼,以了却我最大心愿时,她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随即一丝冷笑,说:“你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滑稽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嫁给你了?”我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她在躲闪我那失望和责难的目光,我知晓她是怕我看穿她的心灵。在这之前,我看到她在接到一条短信后,脸色陡变。我追问谁发的短信,她支支吾吾,似乎不愿告诉我。我激怒了,厉声质问她:“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有,就说出来,我不会死缠硬拽的,我是个有血有肉的蒙古汉子!”
她眼神含着一种我猜不透的东西,似乎有几分无奈,几分忧伤。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滞留了几秒钟,便迅速移开了。她忧郁地说:“孟和,我不配享受你对我的爱,还是忘了我吧。”
说完,她用纸巾揩了一下眼角,抽身跑了出去。我傻傻地待在那里,好半天才想起追出门,她已消逝在夜色中了。我想她一定在流泪,是怕我发现才扭脸跑开的。
一连好几天,萨日娜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了。我去她学校,她不见我;我打手机,她不接;我发短信,她不回。我是带着绝望离开草原的。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在登上飞往巴黎的法航班机那一刻,我仿佛变傻了,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在将近十一个小时的航程里,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她这般狠心来惩罚我!
“哎,你傻呆呆地干嘛?”柳笑着对我说,“好像在看我,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
我恍然从冥思返回现实,直言不讳地说:“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未婚妻?”柳投来犀利的目光,像X射线,一下子透视到我内心最深处。
女孩子的敏感让我自愧不如。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的初恋,我们似乎永远结束了。”
“原来这样。”她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许多女孩子都关切的话,“她漂亮吗?”
“她是我心中的女神。”我忧伤地说,“只可惜我们缘分不到。”
“是人家把你甩了?还是你主动离开的?”她穷追不舍地问。
“我要是主动离开,还会像今天这个样子吗?”我郁闷地说,“我太痛苦了,是那种撕肝裂肺的痛苦。”
柳不以为然地说:“那你还发什么思古之幽情呀?哎,还别说,我看你这个人还挺重情的,连我都有点让你感动了。世上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尤其在巴黎。”她显然想起了那个苏格兰的负心汉大卫。
我恍然发现在一个漂亮女孩面前讲述对另一个女孩子的依恋有点不合时宜,幸亏柳是个开朗大度的女孩儿。我于是说:“罢了,还是别谈这些了,说点愉快的事情好吗?”
“这并没什么不愉快呀?”她以攻为守地说,“你不要以为坐在一起,我就有什么非份之想了,我不会忌妒你喜欢上别的女孩子,真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针锋相对地说,“《诗经》上不是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吗?”
“你小看我?”她嘴角绽出一抹不露声色的浅笑,说,“我是信奉孔孟之道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不过,我倒很想见见你心目中的女神会有多勾魂儿,哎,有照片吗?拿出来。”她把纤手伸出来,手心的细纹都在发出亮泽。
我将储存在华为荣耀8手机中的图片调了出来,递给她看。她饶有兴趣地端详好一会儿,才还给我,带有几分羡慕地说:“不错,够靓的,有点像一个姓李的韩国女明星。”
“你指得的是李英爱吗?”我追问道。好多年前,国内曾热播过电视剧《大长今》,家乡确有好多人都说她酷似那个红得发紫的女主人公。
柳有些茫然地说:“我叫不上她的名字,只是在巴黎一本时尚画报见过一眼,挺清纯,挺打眼的。”
“对,那就一定是李英爱了。”我感叹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怪不得你如此痴情。”她注视着我说,“不过,你还可以继续追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难啊,我恐怕再难以找回初恋感觉了,她变了,变得让我搞不懂了。”我心灰意冷地说。
“如此说来,你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了?”她双手托腮,洞若观火般地看着我。
“行啊,你光学油画有点屈才了,还应当学学写诗。”我对柳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漂亮女孩子还是才女呢,对古典诗词也这般精通,这分明是唐代诗人李益的名句嘛。原本以为可在她面前卖弄几句,不想却正中她下怀。
柳神秘兮兮地笑起来,笑得我直发毛,便说:“哎,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收敛起笑容说:“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写诗吗?本小姐很擅长写爱情诗的,要不要我给你甩上两句?”
我大惊失色,连声赔礼:“我这是有眼不识金香玉,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在下愿洗耳恭听。”
“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她像变戏法似的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本诗集递给我说,“那我就在北大中文系的流浪诗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送我的?”我试探地问。
她微笑着说:“你说呢?”
“太好了,在异国他乡我总算遇到知音了,那我们就是诗友了。”我接过那本名为《漂》的诗集感到很是亲切,因为我的那本诗集《漂流的浪漫》也有个“漂”字的。我粗略地翻了几页,感觉确为出手不凡,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思绪沿着小溪,
在相思林边穿过,
匆匆流向大海。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时光丝帘,
我依稀记得起那几抹落霞,
几缕晚风……
我情不自禁地大声读出来,连声称“好诗,好诗啊!”我忙请柳为那本诗集题句赠言,她想了想,挥笔道:用诗句穿成一条小路,连通你和我的心灵。我不禁叫绝,并许愿来日用我的诗集回赠她。
我殷勤地端起咖啡壶往她的杯子里续咖啡,然后端起盛杯的碟子邀她一起喝。她不露声色地说:“喝咖啡时,应用食指和拇指,拈住杯把端起来喝,咖啡碟就不必端起了。”
我脸红了,想起刚才喝奶茶的样子也一定很滑稽,便放下了杯子。
她又纠正我说:“喝完咖啡,咖啡匙要放在碟子上,而不要放在杯子里。”
我有些受不了了,说:“西方人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太受约束了,我受不了了。在我们科尔沁草原,可以大碗吃肉,大碗喝奶茶,随心所欲,多自由啊!”
柳笑了,说:“你是在抱怨我太好为人师了吧。没关系的,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柳是我见过最有性格的女孩儿,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被她吸引了。我欣赏她的大度,她的清纯,她的才气,她的美貌。我甚至不理解那个苏格兰傻小子怎么能离开如此优秀的中国女孩儿呢?带着这份好奇,我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到大卫身上。
你还想窥探我的隐私吗?柳一眼识破我的鬼心计。我只得承认很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柳的眼神掠过一道忧伤。我怜香惜玉地想,我本不该戳她痛处的。
谁想,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苦涩地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的事了,还好,我们之间谁都没有像你那样铭心刻骨地相爱过,对我来说,忘却也不失为一种美丽。”
柳告诉我:“大卫比她早来巴黎两年,是一个网络工程师。他们是在一次艺术沙龙上见面的。大卫说,他非常喜欢东方文化和东方女性,因为他就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她奶奶就是个华人。他的T恤衫上永远都是东方美少女的大头像。他们当下还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在电话上聊了不到一个月,他俩又在卢浮宫的入口处见面了。这里有中国人引以自豪的玻璃金字塔,旁边还有两个小的玻璃金字塔相陪衬。这个建筑的设计者就是著名的美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大卫说,他就是在这里开始认识中国,认识中国人的。”
我开始以柳的“教诲”来适应咖啡馆的“潜规则”了。喝惯奶茶的我不习惯于用小口来啜杯中的咖啡,可又不得不这样做。我发现要适应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柳其实也不是个成功的实践者,她与大卫的恋情无疾而终,谁说不是这种差异造成的呢。
柳告诉我:“大卫是一个苏格兰大牧场主的儿子。听他父亲库佩说,他的爷爷贝尔蒙多是个诗人,他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经常给孙子讲述中国唐诗宋词的韵律美。”
我有些惊奇,问:“莫非他到过中国?”
柳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可大卫说,他爷爷没去过中国,但他爱过一位中国姑娘,有过这方面的交流。大卫受了爷爷的熏陶,对东方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本想去中国学习东方文化的,可拗不过不知出自何意,坚决阻拦的父亲,只得来巴黎学习他并不十分喜欢的计算机网络。”
其实他们相识还源于那次网上邂逅,大卫在芸芸众生的网络聊天室发现了柳上传的照片和QQ号,他瞬间就给这个中国女孩儿的美貌打动了,当下便着了迷般的追起了她。
“大卫对我不错,”柳带有几分眷恋的语气对我说,“他知道我喜欢蒙古族文化,喜欢听腾格尔的歌,便到巴黎音像店为我买来腾格尔最新版的音乐专辑《跨越·新天堂》。这是腾格尔面对海外市场首次用英汉双语加全新的编曲配器来演绎的《天堂》。他还托人从中国国内给我买来一件漂亮的红色绣花蒙古袍。我为大卫的细心打动了,恰好那会儿是我心情最沮丧的时候,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呵护,我很知足了。不久,我们便同居了。”
“看得出来,大卫当初对你不错。”我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地说。我不能不承认,我在为柳婉惜,短暂的情爱,对一个女孩儿来说,毕竟付出得太多了,更何况像她这样精致的女孩儿,失去的绝不仅仅是贞操。我有点不明白,就问她,“大卫为什么和你分手呢?”
柳叹了口气:“唉,怎么说呢?也许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反正有些事是说不清的。大卫是个好人,可婚姻观上,他还在恪守一种准则,那就是自私。他看不得我和别的男人亲密,他明明也有过寻花问柳的经历。我们搬到一起后,他的一些陋习也随之显露出来,他和我同居,却又不愿和我结婚,总在找一百条理由搪塞我。在性生活上,他也变得很粗暴,完全没有平日那种温文而雅的君子风度了。所以,我们生活得并不像外人见到的那样和谐。”
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想象得出柔弱的柳在异国他乡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类的事情,我在巴黎听得多了,很多来国外的女留学生都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悲惨境遇。我所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柳为何对大卫还有种眷恋的情结呢?
我不解地问:“你难道不怨恨大卫的无情吗?是他玩弄并抛弃了你。他当初对你好,向你献殷勤都是有目的的。”
“你怎能这样认为呢?”柳不高兴地说,“毕竟在我生活绝望的那会儿他接受了我,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就凭这点,我也不恨他。”
我愈发迷惑不解了,不知道她的绝望指的什么?我最初印象里,柳的人生一定会是衣食无忧,一帆风顺的。她绝对不像我,一生下来便在风雨飘摇之中挣扎,童年时便饱受生活的磨难,我是靠自己的奋斗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童年在我印象里永远都是一场噩梦,我那才华横溢又生不逢时的母亲给了我生命,却未能给我欢乐的童年,当时全家都随奶奶落魄,从城里下放到牧区,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而艰难的生活。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当年我们家族的身世在科尔沁草原是何等显赫,我的奶奶,一个黄金家族的后裔,一个留学欧洲的才女,最后却沦落到偏远草原的深处,几乎给世人遗忘了。命运啊,真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斯芬克思之谜。
“哎,又在想什么呢?”柳冲我的杯里续上咖啡,瞅了我好一会儿,颇有几分认真地对我说,“今天光听我讲大卫了,你还没谈谈你自己的初恋呢,说说看,你怎么追那个女孩子,又怎么失恋的。我没向你隐瞒什么,你也要实话实说哟。”
我端起杯子,猛然想起是不该带碟子的,便下意识地将碟子放下了。柳憋不住笑了,说:“没关系的,我刚来法国也这样子的,时间一久就好了。”
我说:“其实,我们不过像王实甫《西厢记》中说的'惺惺的自古惜惺惺’,谁情感生活上都有一肚子苦水的,今天就甭往外倒了,日后我会慢慢向你一一道来的。”
“耍滑头。”柳冲我嫣然一笑,“你可不许失言,我对你的过去挺感兴趣的,多给我讲点草原的事儿吧,特别那个草原女孩儿,你是怎么勾到手的,又是怎么失去的?”
“好吧,只要你感兴趣,我就讲给你听。”我虽说心情有些沉重,可又言不由衷地答应她,谁让我把她当成了红颜知己了呢?
偏巧这会儿,我的华为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就知是国内长途,不过是陌生号码。我一接听才知道是云在深圳酒店打给我的,她告诉我正在深圳参加学术研讨会。
我不客气地说:“你在深圳开研讨会关我屁事儿,这大老远的,发个微信或上QQ不就行了,打什么电话呀。”
云针锋相对地挖苦我说:“是不是又心疼你那点漫游通话费了,小气鬼!我和你谈的可是正事。”
我瞅了眼柳说:“有话快说,我这儿忙着呢。”
云挖苦说:“哎,是不是身边有漂亮妞拴你的魂呢,还有点不耐烦了!”
我有些窘,冲盯着我的柳笑了笑说:“怎么,眼气了?要不要你们姐妹俩通个话?”
柳在一旁鬼笑,似乎听出味道来了。
云连忙说:“哎,我没那闲工夫,长话短说吧,过几天,有个朋友去巴黎,你出面接待一下,好吗?”
我心一动,小声问:“哎,男的还是女的?”
云咯咯笑出声来,说:“美的你吧,是个秃小子,怎么,挺失望吧?”
我转念一想,说:“哪儿的话呀,对了,这么上心,是不是你旧情人啊?”
云说:“太俗,怎么一提男的,你话就变味了,我告诉你,这个男还是你老乡呢,他叫霍日查,你们科尔沁人。”
我惊喜地说:“真的?没骗我吧?”
云说:“我没那份闲心思,我和他几个月前只在草原见过一面,这是老公给我派的活,没办法的事儿。”
我不解地说:“哎,你们不是感情不好,正闹离婚吗?怎么还管这破事儿?”
这会儿,我从手机那边听到有个男人在说,快去洗澡吧,把水都给你放好了。云看来有点心虚,随即把话筒捂住了,静了一小会儿,才对我说:“看看,又俗了吧,说你什么好呢。得了,反正你看着办吧,挂了。”
我笑了笑,心说:“这个云啊,在深圳和男人开房,还挺风流呢。”
柳看我们如此随便讲话,想当然地猜测说:“是先前甩你的心中女神吧?”
我瞪她一眼,说:“哼,她也配!”
柳进一步猜测说:“那就是你的情儿了。”
我没好气地说:“好了,随你尽情发挥诗人想象去吧。”
剑钧,本名刘建军,现居北京从事文学创作。迄今结集出版长篇小说《爱情距离》等9部、长篇传记文学《黎明再出发》等5部、散文(诗)集《写给岁月的情书》等9部,累计20余部,500余万字。现有18部电子书和实体书正在当当网、京东、亚马逊销售,并在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文在线、今日头条等媒体平台上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