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洗儿诗”
《洗儿戏作》张海
多年来,一个强烈的愿望久久萦绕在我的脑际,那就是请翰墨妙手张海惠书苏轼《洗儿戏作》,悬于厅堂,省于心中,个中情趣,岂是一个“妙”字可言!及至不惑之年喜添新丁,则这种期待尤甚——“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道出了为人父者的心声心愿,父亲之于孩子,怎么会有虚情假意呢?
至迟在唐贞观初年就已出现,到开元时已基本定型,此后盛行不衰的“三日洗儿”习俗,包含洗浴、赠赏、宴乐等内容,主要是为小儿祈福,保健因素较多,对于体质弱小的婴儿来说则是一种考验,如《新唐书》载,唐肃宗吴皇后“生代宗,为嫡皇孙。生之三日,帝临澡之”。还有一说洗儿日为农历四月初八,即传统的沐佛节之日,宋人杨万里诗云:“年年四月初八日,水沉汤浴黄金佛。今年大阮当此时,真珠水洗白玉儿。”
“洗三”一生只有一次,且是平生头一次洗浴,故相较于年年都有的沐佛节洗儿礼可谓郑重得多。唐医药学家孙思邈在《千金方》中称:“儿生三日,宜用桃根汤浴,桃根、梅根、李根各二两,枝亦得。咀,以水三斗煮二十沸,去滓,浴儿,良,去不祥,令儿终身无疮疥。”“洗三”时水中添加药材,不但可除不祥,还可祛皮肤疾病,其郑重程度可见一斑。
自有“洗儿”习俗,以洗儿为题的诗文佳作不胜枚举。
苏轼《洗儿戏作》则别是一番滋味。宋神宗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文名满天下的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谪黄州,跌入人生低谷,恰逢侍妾诞下男婴,为儿“洗三”,百感交集,一挥而就:“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貌似游戏笔墨,实则情动于衷,自嘲聪明反被聪明误,表达了对时政之失望,盼望孩儿平平安安甚至“愚且鲁”,从而远离坎坷“无灾无难”之企盼,殷殷父爱尽见字里行间,令人慨叹。
如果说为子嗣执“洗儿礼”、作《洗儿诗》是一种亲情享受的话,那么,对亲朋为其孩儿执“洗儿礼”不吝赞美之词则是亲情友情的绝好体现。叔父贺必远四月八日洗儿,宋人杨万里诗云:“……吾家英杰相间起,胄出关西老夫颞。公家宣和中大夫,大江之西推名儒。六十年来谁继渠,愿儿长成读祖书,再起门户光乡闾。”娓娓叙述家族源流,自认为是“关西孔子”杨震之后裔,同时也对叔父的孩子寄予重振家声、光大门庭的希望。梅尧臣为子“洗三”,好友欧阳修喜不自胜,一气呵成112言《洗儿歌》:“……诗翁虽老神骨秀,想见娇婴目与眉……儿翁不比他儿翁,三十年名天下知……翁家洗儿众人喜,不惜金钱散闾里。宛陵他日见高门,车马煌煌梅氏子。”唐人白居易为友人孩子“洗三”诗云:“洞房门上挂桑弧,香水盆中浴凤雏……爱惜肯将同宝玉,喜欢应胜得王侯……”又为友人外孙“洗三”诗云:“……庆传媒氏燕先贺,喜报谈家乌预知。明日贫翁具鸡黍,应须酬赛引雏诗。”为子“洗三”,友人诗贺,宋人梅尧臣作《依韵答永叔洗儿歌》云:“……画盆香水洗且喜,老驹未必能千里。卢仝一生常困穷,亦有添丁是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