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川到笔墨 ——我的山水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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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画是中国文人的独特创造,是笔墨文化的典型形式,也是笔墨文化成熟的标志。其笔墨不仅是用笔用墨的技巧,更不仅仅是材料工具,而是一种体现境界的思想,是浓缩着中国文化精神的独特语言,是非常民族化的艺术智慧。如此看来,山水画就绝对不是风景画了。仅仅用毛笔把山川搬到纸上是远远不够的,笔画间要体现出历代总结出的用笔规范——以书入画,笔笔是笔,笔笔见笔。

如果说,作为客观存在的美的本质是真与善的统一,那么,作为主观意识下的审美感受便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审美感受与审美理想各有侧重地体现着这个统一。这一点也和一个民族的地域环境、风俗习惯、历史传统、心理状态有着紧密的联系。人在与自然的朝夕相处中,可以体味到现实生活中所没有的那种清寂、虚静、深邃、旷远。那种无限自由的感觉和无以穷尽的意趣,有一种对人心灵的某些暗示和象征,也是人对内心与世界的发现和觉悟,在中国画论里被称作“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与王维和谢灵运的山水诗一样,处处不见我,处处都是我,景即是我,我即是景,人已融入自然之中。在充满无限生机、情趣、韵味的山水中显见空灵、散淡、静穆、朗彻的胸怀襟抱,是充满诗韵的境界。

在这种美学思想指导下的绘画,已不是对物象纯客观的描摹,而是把客观对象纳入胸怀形成“心象”,也即心源之象,它来自画家的艺术修养。这种理解和学识修养与人格状态有关。唐人张彦远说:“古之画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以难可与俗人道也。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也。”这里的“以气韵求其画”,就形成了对中国画的最高追求。求气韵、重写神、讲笔墨三个因素,构成了中国画的全部审美内容,优秀的山水画必须要具备这三点。

藏 云

卧云听泉

气韵,是南齐谢赫提出的“六法”中第一条。钟嵘《诗品》评刘桢诗“真骨凌霜,高风跨俗”;评谢庄诗“气候清雅”;评王羲之书法为“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由此看出作品也和人本身一样,可以拿作者本人的精神状态(气、韵、神等)和生理结构形态(骨、筋、肉等)来对作品进行比拟,将作品拟人化、人格化。谢赫也是如此,将他所品评的每个画家的作品加以拟人化、人格化,用“气韵”是否“生动”作为文野高下的标准。宋以后,对山水画完全以气韵要求。逸格的第一要求即是有气韵。

写神,在山水画里十分关键。形是手段,神是目的。论“神”最深刻的是石涛。他写道:“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谓“神遇”,是主客观的高度统一,是形象经过对神的深入理解后表达在宣纸缣素之上。这是对中国画传神论的绝妙注解。

笔墨是中国山水画的灵魂。宋以前,笔墨主要作为状物的手段。大量文人介入,强调书画同源,中国画在宋元时代形成“文人化”之后,一路发展成为文人画,对书法趣味和诗意境界的追求使中国画与西洋画彻底分道扬镳。在中国书画史上,善书者往往能画,绘画格调的高低与书法修养有着直接的关系。

为自然山川立传是既崇高又从容的事业。画好山水画,首先要求画家把一颗心先安静下来。研究山川,练习笔墨,淡定沉潜,向山川精神的深处走去,寻找天地精神——“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寻求中国山水画的诗意境界。

画家简介

程大利,现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委员。

其作品参加第六、八、十届全国美展,首届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历届中国画展等重要展览;曾先后在中国美术馆、江苏省美术馆、国家画院美术馆等艺术机构,以及美国、德国、加拿大等国家举办个人画展;出版多种画集、理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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