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人生如复二世，我还拿教鞭
老妈九十
文/罗学娅
庚子年腊月初九（2021年1月21日），是妈妈九十岁生日。我们姐弟四人，率子女和孙辈，不约而同回到老家，齐聚老人身旁，祝她鲐背之喜。
妈妈13岁考上隆昌简易乡村师范学校，17岁开始教书，60多岁才离开讲台，风风雨雨近半个世纪，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涵盖各行各业，遍及四面八方。
至今，还常有七八十岁的学生来看望她。每次学生来访，她都兴致勃勃地与之谈笑风生，还点名道姓地问他们班其他同学的工作、生活情况。来访者无不佩服老师记性好。她却解释：不是我记性好，是我的学生个个都很乖。
简师毕业教书一年后，她有考上了上中师。那年，正逢隆昌解放，妈妈和她的同学们义无反顾地参加了解放运动、土地改革和征粮剿匪，然后，和解放军代管团一起，去解放义大煤矿，创办工人夜校、完善职工子弟校。
眼看着子弟校越办越火，考进县城中学的学生越来越多，上面却只给30%的升学指标。妈妈极力反对，说“我们学校的升学率至少能达到60%”。没想到，这话成了右派言论，一夜之间，妈妈就从红色知识分子，变成了右派份子。
残酷的批斗和劳改，她都强忍着，唯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那些面临毕业的学生。她拼命争取到了“带帽”任教的机会，为了把挨批斗耽误的课程补上，她晚上悄悄把一些学生叫到家里来补课。有时妈妈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还是细致入微地辅导学生，直到他们大多考上了县城的中学。
文革时期，她被安排到采煤深井去劳动改造，和男人们一样辛苦劳作8个小时，才能领到两个大馒头。她一口也舍不得吃，小心翼翼的用毛巾包回家，给我们四姐弟分着吃。但遇饥饿学生来访，她定是先把大馒头给她的学生吃，我们再馋也没办法，因为早已习惯。
一天傍晚，妈妈下井回家，刚要把两个大馒头拿出来，突然一个在重庆上大学的学生蓬头垢面地闯进屋来，妈妈忙叫他洗手吃馒头。就在这时，一邻居跑来报信，说“造反派到你家抓人来了”。妈妈急忙把两个大馒头和爸爸唯一的一件衬衣塞给那学生，叫他赶快从后门跑进屋后往重庆方向的大山。
好险，那同学刚跑进大山，造反派就荷枪实弹地冲进我家。他们没抓住人，就把妈妈抓去批斗了好几天。30多年后我才得知，那个当年被妈妈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去的学生，成为了祖国两弹一星专家。
妈妈平反时，她对组织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在学校好好教书。所以，退休以后，还留在学校继续教了一段时间的书。
一晃，她在煤矿教书就是30多年，上万人的大煤矿，家家户户都有她的学生。为此，她无比自豪，感叹：90年弹指一挥间。人生如复二世，我还拿教鞭。
作者简介:
罗学娅，泸州市作协会员，有600多篇散文、诗歌等散见于国内各报刊、杂志，并在各级获奖数十次。
责任编辑：王建皓、吴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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