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札记‖004.灾难时刻， 禽兽之心

读史札记‖004. 禽兽之心

国家和个人其实也是一样，做事要有底线。人与人，国与国，未必会成为永远的朋友，但如果以怨报德、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则断乎没有好下场。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大汉王朝和匈奴之间的恩怨，如果从汉高帝六年（前201年）的白登之围开始算的话，到东汉安帝三年（109年），已经经过了300多年。

汉匈之间真正的战争都在西汉，经过卫青、霍去病几次关键性的大战，匈奴逐渐衰落。宣帝五凤元年（前57年），匈奴分五大单于并立，一番血战之后，分裂为闫振、郅支、呼韩邪三个独立汗国。前54年，郅支单于吞并闫振单于，入居王庭（今蒙古国哈尔和林）。前44年，大汉卫司马谷吉护送郅支单于在长安当人质的儿子前往匈奴王庭（已迁居叶尼塞河上游），被杀害。郅支单于做贼心虚，西迁康居，攻乌孙，建单于城。

汉元帝建昭三年（前36年），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挟持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驱兵万里，诛杀郅支单于于康居单于城（今巴尔喀什湖西南锡尔河北岸，今哈萨克斯坦境内），传首长安，上书曰：“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两年后，呼韩邪单于上书愿入朝见，此后昭君出塞，呼韩邪单于归附大汉，史称南匈奴，或南单于。（微信公众号：潜真堂）

进入东汉，汉和帝永元元年（89年），大将军窦宪给了北匈奴致命一击，勒石燕然，北匈奴远遁，在历史上只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而南匈奴一直相对比较平静，直到109年。

东汉这个朝代，虽然强悍，但内部一直动荡不已。除了光武帝，皇帝很少长寿，政局动荡，天灾人祸也常常意想不到地到来。

那一年，汉安帝刘祜十六岁，刚刚行过加冠礼，灾难就突然而至。

“春正月，京师（洛阳）大饥，民相食。”

史书记载的也过于简略，估计就是那种情况，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大饥荒，而且是在京师洛阳，确实有些奇怪。从下文看，三公等高级官员，上书请罪，应该是天时不正，如果有瘟疫，史书会有记载。

南匈奴此时的单于名叫挛鞮檀，到洛阳朝见安帝，身边有一个汉人名叫韩琮。这个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汉奸”。回国后，韩琮对单于建议：“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也。”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当时函谷关以东地区大雨成灾，或许是造成洛阳“春荒”的原因，因大水也会造成运输中断，国家粮仓的储备粮食运不过来。南匈奴叛乱发生在6月，单于来洛阳朝见，应该是加冠礼前后，正是饥荒的时候。

韩琮的这个计谋十分恶毒，他说，这个时候，汉朝的人都快饿死了，死绝了，正是发动攻击的好时候。

于是，南匈奴起兵叛乱。

柏杨先生读到此处，甚为愤怒。其点评曰：

（汉朝）待南匈奴汗国不薄，当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单于穷途末路时，只要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匈奴压得粉碎，中国并没有那么做，反而引进塞内，派军协防（参考前五一年）。试看袁安的奏章，中国对南匈奴的经济援助，每年高达一亿九千余万，这都是中国人民的汗和中国人民的泪──并不是中国富足得多出这么多钱，而是剜肉般剜出这么多钱。然而，所得到的回报却是：一旦发现中国衰弱，立即翻脸。

翻脸无可厚非，中国不能盼望永远保持宗主国地位，匈奴也没有理由永远屈居下风。……但南匈奴翻脸之速，出手之狠，立即反噬，屠杀中国人民，这便是中山狼心肠。南匈奴满可拔营而去，北返故地，也满可以从此跟中国皇帝平起平坐。而竟采取这种卑劣手段，不知道怎么下得了手？一个民族品质低落到如此地步，不但使人愤怒，也使人扼腕。匈奴终于不能复兴，可在这上面看出原因。

对于南匈奴，柏杨先生骂的酣畅淋漓，就不用我们再多说了。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如此，大汉对待南匈奴，仍然是仁至义尽。第二年，汉朝讨伐的大军围了过来。“单于见诸军并进，大恐怖。”于是大骂韩琮，你TMD不是说汉人都死绝了吗？这么多人哪里来的？（汝言汉人死尽，今是何等人也？）于是脱了鞋和帽子，对中郎将庞雄等汉将拜倒谢罪。安帝赦免了他们，“遇待如初。”（微信公众号：潜真堂）

虽然大汉天子以德报怨，赦免了南匈奴，但此后南匈奴仍然时有作乱。人在做，天在看，最后，这个民族就彻底消失了。

如果我们对南匈奴这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卑鄙行为感到愤怒和鄙视的话，那么对于韩琮这样的汉奸则不仅愤怒，而且，永不饶恕。

柏杨先生骂道：

韩琮身为中国人，竟然无缘无故教唆外国人和外民族，对自己的国家攻击，对自己的同胞杀戮，为了什么？只不过为了想从外国人那里，分得一点荣华富贵而已，他是《资治通鉴》上出现的第一个最卑鄙、最无耻，也最精彩的汉奸。……宽恕是一种美德，但对韩琮这种出卖国家人民的虫仔，我们永不宽恕。

史书上并没有记载韩琮的下落，但可以想见，他的下场绝好不到哪里去。史书上既然对他的言行记载的这么详细，说明大汉一方对韩琮在这场灾难中起的作用是了解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反悔和忠心，挛鞮檀单于也必然会以一种非常残忍的手段处死他。

处死他的理由是充分的，无论对匈奴还是大汉，他带来的，都是灾难。之所以没有记载他的死法，可能只是因为这只“虫仔”的死，不值得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人世沧桑，天道好还，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20200207于疫情决胜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