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菠萝蜜和菠萝
五月的菠萝蜜和菠萝
乡下的五月节,即是端午节,也就是龙舟节。但乡下一般叫五月节。
农历五月起,家乡的农事就多了,端午节后,拔花生,割禾,布秧(插禾)紧随着,一直忙到六月尽,这就乡下所说的“十冬六月”的六月农忙时节。
三月蝉鸣,从家乡村头村尾、山头山脚的台湾相思树丛中响起。像海浪声,一阵阵的,一波波的。蝉鸣了,叫的是粽子,五月节就要到了。
四月家乡的凤凰花开,小镇的一些角落,无意中会冒出一簇簇艳似火的凤凰花。
荷塘里荷叶盛开,荷花绽放,荷香绵绵。
菠萝蜜清甜的香,弥漫着乡村人家的房前屋后。
菠萝蜜在乡下,分干苞和湿苞(又称油苞),干苞菠萝蜜切开来,就会有一些白色脂膏流出来,沾上手就腻腻的感觉。油苞菠萝蜜比较甜清,脂膏少,吃菠萝蜜时,要在手上抹点花生油,就不容易沾上。乡下有一种说法,菠萝蜜不能用脚踢,踢了菠萝蜜就会烂。
还有菠萝蜜在树上,点数的时候,禁忌用手指头指,如果手指头指点了,菠萝蜜就会掉了。
乡下以前的大人,如果看到两个小孩在打架,就会上前劝说:不要打架,阿公的菠萝每人一苞。这话明是劝架,但其实就是占两个打架人的便宜。
还有就是,干苞菠萝以前在乡下通常比喻为积蓄。如村妇们聊天,聊到某村妇生活好时,就会说:依惊咪咪,怕什么啊,阿公的干苞菠萝港有厚厚艺。意思是说,她怕什么啊,家公的积蓄还有很多。
十舅父家种了一棵菠萝蜜树,熟了的时候,会送一个过来。母亲把菠萝蜜收藏在箩筐的谷堆里,过了二三天,菠萝蜜的清甜香味渗出来,满屋的香。
菠萝蜜放了几天,可以吃了,知道哪天家里要切菠萝蜜,我是不去上学的,跟着母亲的屁股转来转去的。
切开菠萝蜜时,母亲拿花生油抹均匀了手,再把里面一包包黄灿灿的肉取出来,这时,我就会趁大家不注意,飞快地抢了一包菠萝蜜就跑了,母亲跺着脚说:也早死仔,也早死仔。
吃菠萝蜜是先吃肉,把核收集起来,晒干了,夏夜里,纳凉时,母亲会煮熟了,用竹匾装着,一边纳凉,一边吃着,菠萝蜜的核,粉粉的,几姊妹,每人一堆,就是我们夏夜的零食。
还有一种菠萝,属于草本植物,我们叫它菠萝麻,或者直接叫菠萝。
朋友从市区来看我,他提来一袋菠萝,削了皮的小菠萝,有的小孩拳头大,我知道,这是中山神湾菠萝。朋友说,就要过节了,来的时候,特意走坦洲经过神湾,买几个菠萝给你,应应节,记得乡下过端午节时吃菠萝吗?记得,当然记得,这一辈子都记得菠萝。
五月节那天,小镇人过节,会买几个菠萝,把菠萝小孔里的毛切干净,听说那些毛会醉人。切开用盐水泡了一会捞出来,切成一块块的,装在碟子上,倒一些白糖,吃饭时,鸡鸭肉吃多了,吃一块菠萝,听说可以去油腻。
乡下的菠萝麻是从湛江那边拉过来的。义父生前是在小镇菜市场卖蔬菜的,每到五月节前的晚上,义父就会嘱咐我和义弟,明天清晨到档口帮忙削菠萝皮。
那天,每个蔬菜摊位的菠萝特别多,五月节那天清晨,我和义父,义弟,义母四个人,半夜就起床,到批发市场取了蔬菜和菠萝回来,天色蒙蒙亮了,市场热闹起来了,每个摊位,菠萝皮堆了一大堆,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左右,我和义母,每人提着一袋削好的菠萝,回各自的家……
这两天看到朋友圈里的菠萝蜜,又吃到朋友送的中山神湾菠萝,想起了乡下十舅父家的菠萝蜜,想起了帮义父削菠萝皮的往事,想起了乡下的五月节。
岁月过了,这些都成了陈年旧事,记在心里,有时想起,会沉默一阵。
已亥年四月二十八日晚 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