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江：雨湿的爱人
【总第078704期】
雨湿的爱人
作者：于新江
手扶窗棂，我的心突然发疼，这是一个普通的夜，白天刚下过阵雨，天气有些凉。我无意中翻开心底的日记，没想到记忆触及的却是一盆仙人掌和墙上的一对情人的描影。
我和她的感情究竟怎样开始的，我也弄不清，就像草坪上的第一颗种子是风吹来的还是鸟叼来的，无人能说清楚一样，她喜欢养花，这或许是我们相互交往的原因。记得那盆仙人掌是她拿来的小苗，我见了花的样子就嘲笑她说：“这什么花呀？全都是刺。”“带刺也是花！我喜欢，你要不要！”她脸上有点乌云，我连忙哄道：“好花就是花嘛！来我们把它栽上吧！”于是我们就找来一个大花盆，栽起花来，突然间，她的手迅速抽了回去，血一下子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她的手指被花盆的角给划破了，我也无暇多想，捉起她的手就吮了一下血，然后吐了出来。这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缩回了手，脸上泛起了火烧死云，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都已是大孩子了，于是也不好意思起来，便转了个话题：“这花刺真多......”从那以后，她总是抽时间来看花、浇水，因为有许多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时间来照看那长刺的花－工作太忙。花一天天的青翠了，慢慢的壮实起来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转眼，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照顾的花长大了许多，刺也更加密匝了。
八月十五的那天，我在家里看书，她悄悄地来到我的身后，用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向我嘴里塞了一块月饼，好甜，我慢慢地品尝着，接着，我想用手摸她蒙住我眼睛的那只手，可她却迅速地抽了回去，转身去看那盒仙人掌了。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你真像仙人掌，让人碰不得。”这下她可急了，跺着脚：“你敢说我带刺，看我不打你。”我一听，迅速闪到了花的另一侧，同她绕起来。不知是她跑得快，还是我跑得慢，我们俩一下子碰到了一块，我抱住了她，这时，我见她的脸像红透的苹果，我的脸也感觉像火烤一样，片刻都平静了下来。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原来，她是那么的漂亮，好美，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了，我禁不住探过头去吻住了她的樱唇，好甜。我吻着她，她也没有拒绝。我的血要沸腾了，我第一次吻女孩，真的好激动，她的唇好烫好烫。许久，松开她，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好像一朵害羞的玫瑰，我又抱住了她，我们都十分激动，她喃喃地说：“别这样……不好……”我微笑着，抱得更紧了。从此，我们的心更近了。
仙人掌长得有我的半身高了，花青翠的很，壮实的刺更密匝了，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我们照顾着这棵仙人掌，也精心地照顾着我们的爱情之花。我们打算秋后成亲，然而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秋天到了，这棵仙人掌不知怎么了，顶端枯萎了，不再那么青翠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也就在这个时期，她的母亲突然病逝了，她哭得死去活来的，我知道，她妈妈是她最爱的人，这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我去劝过她许多次，可是都没有用，她还是那么伤心，甚至最后半个月都不见我。我在一段时间也痛苦着，但我并没有怪她，我明白她的心情。接下来的一天，像今天一样，傍晚下着大雨，很大，天色昏黑，电也让雨吓走了。我点着蜡烛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蜡烛照得发黄了的旧报纸一样雨幕，心情异常沉重。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像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突然我看见了她出现在雨幕中，我惊骇极了，急忙跑去打开了门，一个混身湿透孤的她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流淌下来，身后的大雨继续倾泻着。我呆了“你怎么了……”她无语，挪动双脚进到屋里来，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有些茫然了，跳动的蜡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她看到了墙上的影子笑了：“你可以把我的影子描下来吗？”我没弄懂她的用意，只好照办，取笔描下了她的影子，她笑着，笑得那样看苦，我更加糊涂了，“你坐那儿，我画你的。”接着，她慢慢地把我的影子也描下来，正好两个影子是相依偎的，我禁不住地说：“真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了。”她转过身来，“是呀！永远在一起了。”她转过身来“是呀！永远在一起……”这声音是那么低，那么苍白，那么绝望。我凭感觉，知道要有什么事发生，这时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湿发弄得我眼睛发湿，她哭了，那么伤心。我听着，心里像刀绞一样，而我却更加茫然了，惊愕了。“江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我要回老家……”我听着，像闪电划过晴空。我呆住了，好像在一场美梦中突然被惊醒了。我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你在骗我，是吗？”。“不，真的，是真的！……”这回我彻底地垮了，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好久才回转过神。这时，她正在浇那棵仙人掌，手颤抖着，水顺着那些刺滴落下来，好像泪珠一样，花也在落泪呀！我缓缓地站起来，她也转过身来，用带着泪的眼眸望着我，雷声、雨声化作一匹匹脱缰的烈马咆啸着。但这对我们都没有影响。她开口：“江哥，我不想走，可是我必须走，你别问理由，我真的不想走……”霎时，她的眼神我读不懂，接着，她慢慢地走近了我。“江哥，我……我可以……”我没有反过神来，她已经吻了我的唇，好苦，好涩，好像生命中的最后接吻，许久过后，我看着她的脸，她泪水流下来，流到了嘴里，这泪水我知道应有多苦。她站了片刻，我刚要抓住她，可她却已闪身出了门，进了雨帘。她想要走过来，可又转身跑开了去。我的泪没有流下来，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喊出“我恨你……可我更……”她消失了，我呆立着，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和心里……
那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一场子雨。雨，终于停了。
随后，我由于工作的原因，去了外地，当我回来时，那盒仙人掌已死了，只留下了几颗枯针了，还有墙上的两个相依的人影……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
今夜，天空常常深邃幽静。雨湿的爱人，我们望的是同一颗星吗？
后记：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再见过她，我也没有弄清楚她非走的原因，罢了。
雨湿的爱人，你过得好吗？
写于1998.09.09
雨湿的爱人——五年后续
我的她走了，在雨中走了，那一幕让我无法相信，枯萎的仙人掌已经死去了，我把它埋掉了，同时我找了她多次，她的家没有人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我只知道她好象是回老家了。与此同时我痛苦的生活着，她描的影子始终在我的心中，不，是在我的心底......
我从外地回到家后，我天天的沉默在我的小屋子里，那已陈旧的小屋子里面，我不想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只想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们在一起的凭证：那一对恋人在一起的描影，想着她在雨中奔跑着离开的样子，想着她的那个苦笑，想着我的爱人......
在此后的好久的时间里，我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用工作来劳累自己，用疯狂来折磨自己，可是我不能从她的影子中走出来，我知道她一定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她是爱我的对吗？”我经常在醉的时候这样问自己，时间长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了，我只知道我醉了就可以看见她了......
但是我得站起来，我得忘记才对呀，我做到了，我忘记她了，真的忘记了，我不再住在那间屋子里，我搬家了，我从此不在记得她了，我从此疯狂的工作，而且取得了很好的工作成绩，我成为有名的年青人......但是，从她走后，我有一个毛病：我怕下雨，怕得要命......
三年后，我结婚了，我的妻子叫静，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很温柔，体贴，而且知书达理，她是我的工作伙伴，她能干精明，在工作上是我的好助手，在生活中是我的好爱人。我很爱她。我把我的故事都讲给她听了，而且给她看了我的《雨湿的爱人》她哭着看的，她告诉我有机会她会帮我找她的。我知道她也不希望我想起她，所以我很少提以前的事情。有一天，我由于工作的原因，公司让我去出差，而目的地就是她家乡的小山村，我很矛盾，我忘记了她，不应该不去，可是我又怕去......
回到家中，我没有象原来一样的开心，我低沉的心情让我的静看了出来，在我没告诉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告诉我她知道了原因。她说：“我相信在你的生活里面没有事能让你停住脚步的。只有那件，如果你不去的话，你不会安心的，对吗？你若不去，你认为你对我是一种坦白吗？”我抱着静，我也抱着歉疚......第二天，我们出发了，去了那个有着迷团的地方，去到那个让我一生无法忘记的地方......工程很快的结束了，我和静准备回城了，可是天却下起了大雨，好几天不停，把我们留了下来，在这几天里，我们谈过能不能见到她，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去找跟本不能见到，可是我也不能去找呀。这样坚持了几天，终于天上的雨小了，我们决定打着伞去走一走......
大路上没有几个人。冷清清的，零星的几个人也象是有急事一样飞快地走着....我和爱人漫步地走着，我们谈话都不会碰到那件事情，可是我的心中却期待着能有她的消息.....突然，前面的小土路上走着一个躬腰的老人家，那么熟悉，好象是......我拽着静的手快走了几步跟着那老人家后面，我们发现他在往野外走.......跟了许久，那老人来到了一块荒地，青得要命的杂草打湿了我们的衣裤，沾在身上粘粘的，好难受，我们在想他在做什么呢......这时我已经确定那就是她的父亲。雨涩涩的下着，我们远远的看着老人做什么，小雨象层发了乌的塑料布一样遮在眼前，远远的我们看见老人在一个土堆前站住了，用手慢慢地把草分开，然后直接坐了下去，我知道那一定很湿，老人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些纸，那黄色的纸，是幂纸，难道他把老伴的坟墓搬了回来，不对呀，那坟还在城里的坟场那呀，难道又有什么人过世了？老人坐着把纸点着了，那灰黑的烟一缕一缕的升起，时断时续，在空中与雨相互纠结着。
我独自慢慢地从伞下走出来，慢慢地走向老人，妻子要拉住我，可是我还是走了过去。雨水很快地湿进了我的衣服里，湿透了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了冰凉的雨水在身体上的感觉，我仿佛体会到那年她走进雨里的感受。我走近的时候，老人发现了，回头一看是我，一脸惊讶的表情，突然他马上回过头大声地说：孩子，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你的心愿实现了，你该瞑目了。你去吧......老人哭了，那么心痛，而又那么坦荡......我走过去，低头看了一下坟墓，天呀，我几乎晕在当场：“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我转过身来用力地抓住老人的胳膊：“告诉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呀，说呀！”老人哭着的，没说出任何的话，只是扭过头去看着那坟，我蹲在坟前，雨水冲过的石牌很清楚地写着：长女某某之墓。我心为之一震：天啊，我们雨中一别竟成了永远的分别，难道这就是天一直下雨的原因吗，难道天让我知道你的坟吗？为什么你会躺在这呀......我的眼睛流泪了，不是，是被雨水打湿了，当初是她离开了我，什么也不说，我为什么要流泪呢，可是......我真的流泪了。
这时，妻子也过来了，她也蹲了下来，给我打着伞，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肩,拍了拍。此是老人说话了：这是你的妻子吧，真的很懂事，哎，我可怜的姑娘呀......起来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天呀，我四年的迷团终于要解开了，我急切地站了起来：为什么，说吧。老人走到坟后，抱出一个坛子来，递到我的面前，说：小江，这是姑娘给你的信，是她在死前给你的，她不让我寄出去，说要留着你来的时候再给你，要是有缘你会来的，要是不来就算了，她让我把信放在她的坟前，你要不来，就让这件事永远的离开。
我疯一样的打开了坛子，里面真的有一封信，上面是她的笔迹。
江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在了，我知道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心里一定还有我，不过不要记得我，你一定有了自己的爱人了，别对不住人家。我知道，我不久就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放任自己，可是我不能说什么呀，我离开你是万不得已，我从医生那里知道我得了同妈妈一样的病，是绝症，我不能让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有选择离开，你还记得我给你画的像吗，那是我心里的梦呀，可是老天捉弄了我。当我跑进雨里的时候，我想到了死，想到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是我只能先陪着老爸，而后才能选择如何的死法不是吗。我爱着你，如此的深，我不知道如何表达，面对你在我走之后你可能出现的问题让我心痛，我想告诉你，不要为我而难过，因为你的不开心是我一辈子的牵挂。哈哈，现在来说真的是一辈子了。
江歌，我不久就走了，我不知道你能否原谅我，真的，我不希望你原谅我，我想你恨我，这样你能快乐地去找你的真正的爱人。可是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不能再爱你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江哥.....我选择了离开，就是让你能忘记我，不让我的死带给你更大的伤害。江哥，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可是我没有机会了，真的我好想好想。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来了就不会生我的气了。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我也没有力气了，好好的对待你的爱人吧，她一定会幸福的，不要让她不开心，你们能在一起是多好的一件事呀，好好的珍惜呀。
不确定你能不能来，不过我想你是爱我的，若是相爱的人不能相信对方的话，我也不能相信什么是缘和命中注定了。真的相信有缘无份的话了。我走了，这是我最后的一封信了，我累了，也不能陪爸爸了，我真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爸爸要找你，可我不让，就让我自己痛苦吧，反正我也快不记得了，江哥，我真的要走了.....我要睡了，我看到你的样子了，我看你见笑了......哈哈......
某某留笔
天啊！这时的雨停了，而我的眼睛却不能看清任何的东西，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着，痛快地流着，我四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而且是这样的彻底。娜娜，我不恨你，我爱你。我跪在了她的坟前，没有一句话能说出来，只能扶着长着绿草的坟土上抬着头，看着她的名字，任凭眼泪流着......天空中的雨呀，为什么会停呢。我在哭呀......天晴了。爱人和我选择了离开那个地方。
在车上，爱人问我：你后悔没有提前来找她吗？我说：不后悔，因为她不会让我见她的。爱人问我：你会忘记她吗？我说：不会永远不会。爱人问我：那你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说： 愿意，你记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会永远的珍爱你的......爱人静静躺在我的怀里......这篇文章二年前就想写了，可是一直写不下去，怕写下去会伤了自己的心，而这次写下来是因为她的生日到了......我现在有时还在想是不是那时的雨是她让下的呢，她知道我去了那里，让雨留住我们呢。她还是想见我呀......珍爱现在的爱人吧，用生命去保护她吧......文中有一处出现了她的名字，不应该写的，可是不由自主的就写出来了，也不想改了，就让她在那吧。写的时候我又掉眼泪了。
于新江，男，1976年出生，现任黑龙江省红卫农场学校校长兼教育科科长。自2010年任职以来，全面强化学生综合素质培养，本着“为学生终生发展打基础”的教育理念办学，先后举办“人生第一课”三个主题的千人现场演讲。曾获农垦总局优秀校长称号，曾主持省级教研课题“一课双测与提纲式课堂”。其所在学校教育教学效果列入当地最前列。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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