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12 跨越祁连山
进藏旅游
哪一类游客的高反最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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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东风本田CRV在盘山道上轰鸣着，缓慢爬行。高海拔，空气中含氧量低，将油门踩到底也难以提速。
“停车！”有人大喊着。
“干嘛？”
“我看到雪山了，停车照相！”
自驾就有这个好处，可以随时停下来，想多久就多久。
再过一个垭口。
“停车！”有人高叫着。
“什么事儿？”
“我又看到雪山啦！我要拍大片儿！”
大片儿是摄影爱好者的一个术语，只是我不太懂，这个“大”到底指的是什么？
此外，我也没搞懂，普通的高山为什么一眼都不看，遇到雪山怎么这么兴奋，不就是一个尖尖上面有些白色东西么，因为像那啥？
西行的路上总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有些人的要求总是那么频繁。
“停车！牦牛！”
牦牛与相公
“停！停车！山羊！”
“看，旱獭，停车！”
“哇，老鹰哦！”
“笨蛋，那是乌鸦！”
“快停车！”
“又要干什么！！！”
“尿……”
这就是为何我们走得这么慢。
其实都是高反问题。为什么这么说？篇末有答案。
01 百里花海
早上七点半，一碗羊杂碎汤后休整结束，队伍离开西宁，继续漫漫西行路。
八点到青海大通，路旁工厂高耸的烟筒排出的烟尘直冲云霄，化为天上的白云、山间的云雾，使天地相连。如此壮观的景色让我理解了，为何昔日那么纯净的青海，现在也被雾霾笼罩。
之后，一路向北，面前是4000米高海拔翻山越岭。
我们翻越的这座山横亘于青海大通县与门源县之间，名为达坂山，是青海通往甘肃的交通要道。与之前在西藏遇到的山路相比，不仅是崎岖陡峭，因为气候湿润，山体滑坡、落石、冰雪等灾害更加严重，危险度更高。
达坂山
十点到达今天第一个目的地，青海省门源县。此地每年六七月份的百里油菜花田，拥有“中国最美草原”、“世界十大绝美花海”等诸多崇高荣誉。
也不知道这些称号是谁评的，一路上走哪里都是什么什么之最，这么下去，估计后面的旅途将遇到上百个世界之最，中国之最都不好意思提，没一千也有八百。
门源县也在努力打造这个品牌，每年夏季前后一个月左右，油菜花田吸引着全中国的游客，尤其是摄影爱好者。我们也是因此特地绕道前来。
门源县在山腰上建立了观景台，可以俯瞰花田，远眺祁连山。
江西九江、婺源的油菜花田也很有名，南北相比，有什么差别？
两条：其一，门源油菜花田面积奇大，且在平原上，这与处于丘陵地带的九江、婺源有很大分别。其二，在海拔3500米的高度看俯瞰大片油菜花田是什么感受？
想想看，在刺骨寒风中翻山而过，突然间远处是广袤的平原，开满嫩黄的油菜花，第一次见到的人都会被震撼，尤其是处于高反缺氧弱智的情况下。
门源油菜花田，确有其无可比拟的景色，它是一条被夹在祁连山与达坂山之间的狭长的高海拔平原，在丛山峻岭之间，如此生机勃勃广袤无垠的黄绿色，与青山白云相映衬，颇有大气磅礴之势。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阴沉的云雾下没法拍出什么像样的照片。摄影，光线是第一。等了一个小时，终于阳光穿云而出，虽然通透度还不够好，云朵还很低，但总体上视觉效果真不错。
下山之后进入平原，本以为贴近了花田不好拍摄，没想到当地在座小山丘上建立了观景台，上去当然要收门票。想想也是，如果路过的游人都只是在马路旁留个影，连瓶水都不买，宣传世界之最还有什么意义？
爬上观景台，四下都是油菜花田。距离更近，所谓的花香也更浓烈，但我个人并不喜欢油菜花的味道，觉得腻。
云层无法散去，对面祁连山上的雪峰也难以展露。等了很久，依然。偶然间，阳光洒下来，花海顷刻变成金黄，这种浓厚的色彩在南方见不到，这是西北的阳光。大西北的美妙就在于此，光线的变化大，色彩的饱和度更高。南方由于空气湿度大，水蒸气对光线的吸收和散射更高，因此色彩表现更细腻，对比度却差了些。
下山到路旁拍几张，还没什么感觉。对这种为了某个时刻多么多么奇绝的自然风景，各色人等扛着长枪短炮云集一处的摄影行为，我实在是没兴趣。千人一样的照片，有什么拍摄意义？
原因当然在自己身上，跟着大家一起混，没有新的视角和创意，就是水平太低。
离开门源县，再次走进甘肃省，已经是几个来回了？这真是条古怪的线路，转了十来天，西藏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02 张掖
下午，爬上祁连山。祁连山垭口海拔不到4000米，或许因为是山脉中的豁口，并不险峻，山体干枯、土地贫瘠，四下都是干巴巴的模样。
下山后，冲破羊群阵，进入了甘肃省的张掖地区，到了我向往已久的河西走廊。
张掖位于河西走廊中段，古称“甘州”，这也是甘肃省名“甘”的由来。此地号称“金张掖”、“塞上江南”，前者有点像什么白酒的名字，后者也是名符其实。
张掖的确是个好地方，平展田野上黄绿相间，一望无际，黄色的是油菜花，绿色的是麦苗。CRV在笔直的柏油路上飞奔，两边挺立着体态修长的白桦树。这一路，心旷神怡。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无法前往今日第二个目标景点，只能过张掖市，到达临泽县。本日奔行约400公里，坚持不让别人开车的相公又给累垮了。
03 临泽县 西路军
临泽县是座普普通通的西部小县城，城郊有个很特殊的景点：西路军烈士陵园。当年，西路军在临泽县驻扎时间最长，军部也在此地。进退失据的西路军战败后离开临泽，不久被全歼。
晚饭后，见时间还早，就开车过去看看。来的时间晚了，纪念馆已关闭，本想在陵园里转转，但是雨越来越大，犹豫再三，没进去。
烈士陵园中埋葬了两千多具西路军官兵的尸骨，军师级烈士纪念碑就有三十多座。
年少时读西路军史，觉得特惨，成年后读党史，感受又有所不同。
冷雨，站在烈士陵园外，但觉凄凉。埋在里面的都是年轻人，师级干部也就是二十郎当的小伙子。他们都是有理想的人，怎能想到，万里长征结束，却埋骨于此。但他们又怎么能想不到，既然扛起了枪，什么样的结果也必须承受。
有机会再来看看吧。
重发版说明：本节删除原文中对西路军的历史与评述部分。
临泽县海拔1500多米，相当于庐山，除了脸不变色心不怎么跳的相公，我们三个都从红彤彤的高原脸变成了蜡黄脸。
今天4000，明天2000的在各种海拔高度上跳跃了十来天，和坐过山车没两样，这么刺激的行程也真是少见。
出行十二日，行程近五千公里，从东往西又折向北，西藏已是越来越远了。
04 关于高反
本想以后再写高反，这几天注意到有朋友准备进藏，有人心存忐忑，故提到今天来谈谈。以下是我在路上写的，因为上网的环境（没想到甘肃的网络也这么差劲），没法查过任何资料，或许其中医学部分有错误。
a. 什么是高反
高原反应，简称高反，是人们从低海拔地区到高海拔（3000以上）发生的一种综合性身体应激性反应。其原因主要在于高海拔地区空气含氧量较低，例如在海拔5000米仅为0海拔的60%。
高反并非是一种病症，而是缺氧造成诸多身体不适或疾病的总称，典型的症状有头晕、头痛、失眠、气喘、乏力等，较为严重的会出现呕吐、昏厥、怀孕等情况。好吓人。
b. 如何看待高反
就我个人而言，以前也挺怕的，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去了西藏会不会把命丢在那儿呢？
后来算个简单的账就明白了。西藏之内（含各省）藏民有多少？600万人而已，在西藏中长期生活的汉人有多少？每年到高原旅游的又有多少人？怎么也比藏人多。一年因为高反能挂掉几个？与躺在自己家床上挂掉的概率也差不多。
我要是有那么好的运气，早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打残废了，既然一辈子没什么好运气，高反也没什么可怕的。
c. 高反的症状
你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在高海拔就会有高反，无非有的人是3000就有反应，有的人可以顶到5000，如果到了5500你还没反应，那你就是可以在天上飞翔的Superman。进入西藏，除非坐飞机直达拉萨（海拔不到3700），从哪一条路进藏，都要经过5000以上高峰，有反应很正常。
难以入眠是几乎必然发生的高反症状。原因很简单，人在入眠前神经系统会自动调节呼吸，使之频率降低，结果在高原环境下氧气不够了（白天会不由自主增加呼吸），你会觉得胸闷，于是本能地进行深呼吸，然后人就醒了。怎么办呢？没办法，身体适应缺氧环境需要时间，急了也没有用。困极了会睡着的。会不会一觉醒不过来？放心，你是人不是机器。
头晕、乏力，尤其是有一定运动量情况下，这种症状连讨论价值都没有。大脑需要人体供氧量20%以上，缺氧能不头晕么？要搞清楚，你刚进高原，不是来搬砖的，也不是来XXOO的，老老实实安静呆着，喘不过来气就深呼吸一会儿，坐坐就好了。如果你还能坚持做那些事情，以我非个人经验总结，你还是Superman。
头痛、呕吐等等，这些毛病都是神经紊乱造成的，与心血管的关系不大，更多的可能是疲乏、晕车、过度兴奋、焦虑等。如果是头痛只要吃点去痛片、阿司匹林等普通镇痛药即可，别相信那些什么高原安之类的，成分是一样的，价格更得离谱而已。如果出现呕吐症状，请先检查是否受孕，不可盲目服药，切记。
要相信人体的适应能力，高反适应期一般是两到三天，人体必然会生产更多携带氧分子的红血球。这也是运动员在赛前进行高原训练的目的。这么做就是为了血管里多点红血球，奔跑时耐力更强些。
若有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认账，受不了就走么。咱们是来玩不是来受罪的，不去西藏还有庐山是不？那地方海拔1500，绝对没高反。
d. 高反预防与个人体质
据说有很多种预防高反的办法，比如有一种很好的藏药，叫“红景天”，提前一周服用，可以有效调节心血管。还有西洋参，可以改善的适应性等等。请记住，都是扯淡，其作用仅仅是是心理安慰剂而已。如果吃药能安全地增加人体血液携氧量，那么多运动员跑高原上来干什么？
你不如用最简单的心理调整疗法。只要告诉自己：高原就会有高反，我是正常人，也会有，正常人都能扛过去，我也能，就这么简单。若是扛不住吸氧，就是投降了，赶紧改道去庐山算了。
高反和个人体质有关么？有。体质越好，肺活量越大、呼吸心跳速率越低的人对缺氧反应越敏感，高反更严重。
什么人会没有反应呢？不知道，意志力越强，或许几率更低吧。比如我们队里面的相公，就相信自己不会有高反，每天开车十个小时，到了高海拔还要搞跳跃。他的确是我们四个人中唯一没有高反症状的人，但我个人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高反——脑子坏了，我只是当面不好说他而已。
e. 你是严重高反类人群么？
哪一种人一定会有高反呢，答案是玩摄影的。
在西部旅游过程中，我会遇到大批同类，他们个个全副武装，手拿价值数万元，重达十几斤的相机镜头等等，一会站一会趴，双目放光，上蹿下跳。拍摄有个基本要求，就是按快门之前必须屏住呼吸。就是在平地里，为了等到某个瞬间，这种憋气都会让人受不了。到了西藏，扛那么多东西，基本相当于搬砖了，缺氧的环境下还不能呼吸，是什么结果？
我过去总感到奇怪，都说西藏多么多么美，怎么就见不到几张像样的照片呢？到了这里，看着一大堆在烈日下扛着三脚架，卡着外置式闪光灯对着远方拍摄的同行们，我才理解，咱们这帮玩摄影的个个高反得一塌糊涂。糊涂到一定程度，怕啥都兴奋，见啥都好看。
修订版后记
高反的这一段，几经犹豫还是没删掉。当年有一股子大无畏精神，过于自以为是。以后的经历让我知道，不能对风险掉以轻心。出事的概率很小，但出了事就可能是大事，后悔可来不及。
这两年，我再也不会鼓励朋友进藏，从来都是说：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