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到 / 四六文摘

财神到

转眼间2021年到了。时间咋就这么快呢，噌噌的。

如今，日历本早不时兴了，可阿文脑海中老是有一个日历本的幻像，一天撕掉一张，眼看着薄薄地剩不了几张了。光阴就这么没了，而理想和抱负，也如那所剩无几的日历本般轻薄。想来就胸闷气短。

小时候的日历本封面是有图画的，大多是一副粗陋的财神像。富裕有钱，多数人的梦想啊。不过，这上面那尊神仙模样并不能让阿文产生膜拜的感觉，怎么看都有点滥竽充数的样子，还不如阿文用铅笔画得好看。临近过年，有外乡人背了包袱走家串户，口中咕念着词儿，大致是“新年好、年年好，天上财神来进宝，我把元宝抬进门，一送金、二送银，三送摇钱树，四送聚宝盆……”

“送财神”的进门，大人们无论心里多么不情愿花钱，也不敢说出“不”字来，毕恭毕敬地“请”了，贴春联时，一并在进屋正对位置用黏粥端端正正粘了。阿文从没有正眼仔细瞧过——如果真那么神，那些人何必磨破口舌赚这几个小钱？

那时人们家里穷，恨不得一个钢镚掰两半花，有时打煤油买火柴的钱手底下都不一定有。每当这时候人们不免一脸期盼神色瞅瞅墙上的大神，但他老人家硬是面不改色不为所动，也没见谁家一掀炕席突然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大元宝。大年初一，大人把第一碗饺子热气腾腾端到财神像前，烧了黄表纸念念叨叨祈愿，阿文嘴角就浮现出一丝嘲笑。当然，他从不敢真的说出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那些饺子最终还是端回来吃了，没啥损失。

随着年龄增长，原先有些信的，现在不信了。原先不信的，也有点信了。

最近几年，不但是做买卖的专门有财神爷席位，好多人春节正儿八经“敬财神”，还有了一个专门的“财神节”。那日突如其来的到处鞭炮炸响，礼炮冲天，小城半个天空都被映红了。阿文后来才听说是农历七月二十二过“财神节”。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庆祝才会让财神高兴，但惊天动地放鞭放炮，说不定惊吓到他老人家，该不是个好主意吧。

适逢盛世，国泰民安。阿文身为普普通通一职员，过着平平常常的生活，无不良嗜好，既没有中过哪怕十块钱以上的彩票，也不曾丢失过贵重的财物，衣食无忧，知足常乐，并没有觉得比别人差哪里去。只有媳妇偶尔羡慕谁家住进大别墅了，谁家年终奖金多少万了，阿文心底也会有一丝酸溜溜。

是呢，一样的年龄，同样的岗位，人家咋就吃穿住用啥都是高档的？人家咋那么好运气，单位待遇好奖金高？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起自己在乡镇时，工资待遇啥也比县直单位低，这熬到县城了，上头又各项待遇倾斜基层了；原先自己勤勤恳恳奋斗，和不上班请假休养的领一样多的钱，现在改革了，多劳多得，可是自己韶华不再了……

经别人一点拨，阿文有些动摇了——谁叫你不信不敬财神呢，怪不得没财运呀！检讨自己，也曾去过不少名山大川，见了各处供奉的大大小小财神像，竟然都敬而远之，和他老人家一点也不熟，亲戚还是越走越近呢，你不敬奉他，财神爷能眷顾你吗？要不是本性善良，说不定破财的事也是有的。

阿文是周全之人，一时间也转不过弯来。他又细细想来：财神掌管大事公务繁忙，芸芸众生为之烧香磕头，他当无暇一一过目；花点小钱买一座塑像来供，恐怕不是真身。人家是神，岂能贪图俗人小利，烧点纸钱摆点供果就能贿赂得了他？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朗朗乾坤、时光流转，这地上的庄稼、水中的鱼虾，生老病死、福禄寿喜，该有多少大神掌管着？但就这财神，据说就有文财神、武财神、五路财神、准财神……好几位。如果只独尊财神，好似眼里只看见孔方兄，其他神仙怎么看？估计惹着谁都不好。若是每一路都要去供奉，那万一漏了哪位，罪过更大；即使九九八十一全都列全，谁先谁后位次也不好排，一不小心弄巧成拙，谁给个小鞋也受不了呀！

阿文推想，都说“心诚则灵”，无功不受禄，财神也必定是心有一杆秤的。妄想不劳而获，天降横财，就当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吧。没有哪块田不耕耘就能生长出茂盛的庄稼，没有谁能不努力就锦衣美食一辈子。从过去的艰难困苦到现在的小康生活，不都是一个财神爷在罩着吗？穷，怨不得他；富，当感恩珍惜。只要勤勤恳恳，问心无愧，生活自然会越来越好。可不能手里捧着烧鸡，又羡慕嫉妒别人吃烤鸭。财富太多，未必一定是好事，够用就好，太多了打理就是个操心受累的事，更别说钱多贼惦记，好多人为此每日担惊受怕，甚至丢了性命。估计财神是这么深谋远虑的。

这么一想，阿文就释然了，吃得香睡得好。快过年了，想到华仔爱出来唱《恭喜发财》，大家都乐意听，估计财神也喜欢听这喜气洋洋的歌，都把他尊得高高的，比起那些虚伪俗气的供奉实在多了。那自己把财神刻画得这么正气又亲民，他心里是不是也美滋滋的？

嗯，那就趁着新年偷偷给大伙发点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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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兆海，自幼喜欢文学，网名海风，未敢妄称笔名。平时忙于俗务，自知水平有限，不愿苛求自己，偶尔记点文字，惟愿以文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