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我答。我知乎。

知乎十年了。知乎CEO周源前几天说:“知乎像一个规模空前的虚拟咖啡馆。我们穿梭于此,或者仔细聆听,或者高谈阔论,大家君子之交,和而不同。”

感同身受。

2010年底,我受邀注册了一个正在内测的类似Quora的问答社区——知乎。那时候的知乎,是一个特别小圈子的产品,氛围极好,创始团队成员很多都是我多年的朋友,受邀的内测用户也大多熟悉。而以提问为引导的内容生产模式,新奇而令人兴奋,对我的懒惰的大脑来说,就像遇到了能够推动它快速运转的外力,让人心甘情愿的那种。

2010年12月24日,我在知乎的第一天,一口气回答了6个问题,从此一发不可收,到2011年底,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在知乎总共回答了948个问题,平均每天差不多回答三个问题。那一年,我对待曾经钟爱的blog都有点漫不经心起来,大多数博文都来自我在知乎写下的回答。

我的神勇状态只维持了一年,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耐力不足,到2011年11月,强烈的倦意袭来,别说回答三个问题,甚至连打开私信查看问题邀约的兴趣都没有了,相反我有砸烂键盘的冲动。

在那之后,我仍然是知乎的用户,一个不提问,不回答,不点赞同或反对,不发表评论的安静的读者,这让我感觉不错。我就是周源所说的那个在咖啡馆“仔细聆听”的普通的喝咖啡的人。

去年有个朋友问我:为什么不玩知乎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有30多万粉丝?你知不知道知乎上比你粉丝多的也就一百来个人?我说,真的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和知乎的关系,才是一种正常的关系,没有压力,两不亏欠。

回到2011年,你会发现,那一年之于中国互联网意义非凡。那一年,国民应用微信发布;那一年,快手创办;那一年,小米手机首次发布;那一年,知乎开始公测。

知乎带火了社交问答,当时市面上迅速出现了一批问答类网站,坦白说,除了知乎,没有一个我看得上的。后来者都太浮躁了,知乎则一直不慌不忙,沉稳得像个老手。

有人拿知乎跟百度知道相比,实际上它们唯一相似的地方,是问答的形式。除此之外,两者毫无共同之处。百度知道基于搜索,知乎基于关注和推荐。这也是为什么百度很快就推出了一个类似知乎的网站——百度新知,知乎鹊起的名声让百度不得不防。我用了几天就可以断言,百度新知没戏,那里基本上没有认真提问、认真回答的氛围。一句话,百度新知没有文化。

文化代表一种认同,让你觉得,那里都是自己人。不过,这个判断也让我对知乎多少捏了把汗。我一直记得黄绍麟的一个论断——有文化的东西做不大。因为文化既是一种引力,也是一种斥力,它通常会拉近一群人,而把另外更大的一群人排除在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那些能够做成,并且做大的东西,几乎都是淡化了文化属性和情感色彩的东西。

知乎坚持邀请制,坚持可控的发展,这种小众特点让它在互联网圈赢得越来越响亮的口碑,而这让创始团队开始产生了一点忧虑:知乎会不会像之前的很多曾经赢得圈内好评的互联网产品一样,最终也死于圈子的藩篱。

黄继新曾经找我探讨知乎破圈的问题。知乎的心很大,他们从来都不想仅仅成为一个成功的小圈子产品。但同时,他们又担心一放就乱,一乱就死。现有的用户更加反对放,知乎早期的那种纯粹,在中国互联网上是很稀有的,他们担心水化,担心垃圾化。

然而这种担心,其实是一种精英洁癖。我们担心访客踩脏了客厅的地毯,扰乱了宁静的心绪。相比熙熙攘攘、众声喧哗,我们更喜欢整洁有序、文质彬彬。问题在于,不够整洁和不成规模,哪一个才是你更担心的。

周源和他的伙伴们从一开始就在思考知乎破圈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尤其是在知乎已经取得公认的完美开局之后,你就有了一个公认的坚实的“圈”。你可能不得不顶着内外的各种非议和质疑,小心翼翼地向各色人等打开你精心布置的客厅。你知道过去的整洁不可能持续,你必须有容纳适度脏乱的心胸。

早在2011年初,周源对知乎开放后可能出现的“水化”问题就有心理准备:

短时间一定程度的水化是无法避免的,社区内部也会出现各种摩擦,比如人人都可以修改问题带来的争议,不爽的用户会选择离开等等。但长期来看,新用户也会来带来更多新鲜的问题和答案,这也会让社区变得更加真实,没有低质量内容,没有捣乱用户,没人喋喋不休,天天打架的社区不叫社区。

事实上,知乎是我所知道的最成功破圈的互联网产品之一。一个代表性的事件是,2017年,知乎被字节跳动的雷达锁定,豪掷千金挖角知乎大V,重金打造自家的问答产品——悟空问答。像字节跳动这么人工智能的公司,一定是抓大机会的,自然不会对小圈子自娱自乐的东西感兴趣。2017年底,今日头条进一步宣布,将在2018年向悟空问答投入10亿元(5亿元用于签约5000名答主)。

当然,我认为挖知乎墙脚,做悟空问答,这是张一鸣做过的最不人工智能的决策之一,显示了他对社区的傲慢与偏见。

当你知道大V们拿着现金奖励在那回答问题,你还能心平气和地做一个产生内容的普通用户吗?

一个成功的社区,是不会惧怕别人挖墙脚的,因为首先它一定具有相互激励的社区氛围,人可以被挖走,氛围不会被挖走;其次它一定有着成熟的新陈代谢机制,让社区价值不依赖任何单独的个体的去留。

我也曾和黄继新讨论过知乎的新陈代谢问题,他有点担心如何维系那些曾经活跃的内容贡献者的持续活跃。我的看法是,根本不需要担心,也没有必要维系老人的活跃度。知乎不是,也不应该是“我们的精神角落”(豆瓣的广告语)。

李开复在知乎活跃当然很好,我们可以获得他对很多问题的洞见。李开复不再在知乎活跃也没什么问题,地球照转,社区照火。甚至,就像雨林里的大树倒下,让更多弱小的植物获得生机,李开复的离开,让更多的没那么有名的人及其知识、观点,获得更多见光的机会,这对社区不但不是坏事,反而大有裨益。

keso,公众号:keso怎么看知乎大V又出走了

悟空问答一边挖知乎墙脚,一边在其官方账号宣称:“现金是对知识分享的奖励,予人玫瑰者,手里不应只有余香。”这几乎就是赤裸裸地鼓动知乎大V造知乎的反了,而且这则声明确实戳中了某些知乎答主的心。

我赞成内容创造者获得适当的回报,但这种回报不应该是破坏社区氛围的现金奖励和补贴。通过知识分享获得荣誉和尊重很重要,通过知识分享兑现经济利益同样重要,这样才能构建一个更加健康、完善的知识社区。

今天,知乎已经成为一个拥有2.2亿注册用户,250万月付费用户,总问题数超过4400万条,总回答数超过2.4亿条的生态型知识社区。知乎用它的规模,和“高而不冷”、“低而不俗”的文化包容,很好地回答了那个问题,有文化的东西也可以做大。

2018年10月30日晚上,Quora联合创始人兼CEO Adam D'Angelo在知乎提出了一个问题:“对于美国互联网企业来说,中国互联网企业有哪些值得学习之处?”

就像美团超越GroupOn,微信超越Kik Messenger,知乎也超越了自己的启蒙老师Quora。10年前,Quora是知乎的灵感来源,如今,Quora基本上仍然是圈子内的那个“纯净”社区,而知乎早已成为不同行业、不同领域的用户分享知识的“庞杂”平台,知乎的估值也早已超越Quora。

我两岁半的儿子经常问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这是什么”,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呢”。我们与任何知识之间,只有一个问题之遥。用周源的话说,这就是“问进制”。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