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红泥炉的温暖 /宋殿儒
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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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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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情一相思,一世一相见。用文字行走,让心灵说话。爱山水,爱生活。
寒冷往往总会给人一些抹不去的回忆。红泥小火炉,其实早已像一个细胞溶入到我的肌体里,随着年岁的增长,它就愈来让我产生人生醉意。
打我上小学起,我的爷爷就教我唱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爷爷是当年村里唯一一个有学识的人,爷爷精通历史古今,还能熟背几百首古诗词。但是,爷爷的文化最终没有使全家奔进富人行列,并且,还变成了一个贫困潦倒的穷书生。不过爷爷乐观看待自己的人生,常常以唱古诗词和给乡亲们讲述历史典故为乐,虽说整日“孔乙己”那样的贫寒,然而却从容面世。
记得,当年爷爷的房间里有个红泥小火炉,一直坐在爷爷的床边不远的土地板上。它的样子滚圆,看起来像个瓮儿。它肚儿较大,脖儿较细,个儿不高,脖儿上还长着四只“铁手臂”,周身泥红而温润光滑,也很像是一个古味十足的陶俑蹲在那里,它能给人一种幽默感和舞动的想象。听爷爷说,这个红泥火炉,还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只是早已破损,后来的样子是几代人多次修复出来的。爷爷说,红泥炉脖子上的那四只铁手臂,是他自己为挪动火炉方便而加上去的。
我的北方家乡,一年四季,除了三到九月和暖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较寒冷,所以家乡人家家都用红泥火炉取暖。一般情况下,家乡人的火炉全是用红土胚和红泥砌成的,多数的红泥火炉,是滚圆型的,大概有二三尺高。火炉的建造,也很讲究,里面要用红土胚砌成,然后再抹上一层厚厚的红土泥,而后晾干,直到在炉子里点亮了灯,外面看不到一丝亮光才算成品炉子。一般情况下,建造一个红泥火炉,如果不是外力强制破坏的话,可以用到150年左右。我不知道家乡的红泥里面含有什么成分,凡是用家乡红土泥抹过的炉子,只要火烧后,就变得格外光滑和密实,况且散热性能异常的好。一个三居室,只要有一个这样的红泥火炉烧着,冬天里就会像春天那样暖和。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红泥火炉的一些秘密,可是冬天的寒冷,却逼着我亲近于它,因而,我就成为爷爷最亲近的一个小人儿。爷爷常常也因为我的到来,多在炉中加柴。那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娱乐品,天黑,我就和爷爷围坐在红泥火炉跟前,一边取暖,一边听爷爷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爷爷说,家乡人,为什么都用红泥火炉取暖呢!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典故。相传,很古的时候,有个被追杀的太子逃到我们家乡时,不慎掉进了雪沟里,后来被一个孤鳏老人养的一条狗给发现了,将它拖回到老人家里。老人家里一贫如洗,连取暖的柴也没有,眼看着这个皇太子就要被冻死的时候,忽然间,天上呼呼地刮来了一个红泥火炉,里面还燃着红红的火焰。这个皇太子,是在红泥火炉旁躲过一劫的,并最后成为一代热爱百姓的明君。家乡人后来,就将红泥火炉视为神灵之物,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建造起了红泥火炉越冬,并把它视为“暖神”。
在和爷爷以及红泥火炉相处的日子里,爷爷还教会了我好多古诗词。特别是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让我更深一步地了解了红泥小火炉的悠久历史和它本身带给民间的一种温暖情趣。爷爷教我学诗词的时候,总是摇头晃脑的“唱”。有时我也问爷爷,为什么“唱诗”?爷爷说,古诗词唱出来才有味道。我开始不信,后来跟着爷爷一起摇头晃脑的“唱诗”,唱着唱着,就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乐趣和体感。我的好多古诗词都是在“唱”的乐趣中自然进入记忆深处的,以致于几十年了还不能忘记。
爷爷去世后,这个祖传的红泥火炉就被搬到了我父亲和妈妈的房间,后来,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父亲就把它又搬到了我和弟弟的房间。那一年临近春节时,队里来了一个干部,队长安排他住到我家,我父亲害怕冻伤了这个干部,就让他同我们弟兄两个住一个房间,因而,后来我们就和这个干部成了红泥火炉旁的新“火”伴。这位干部个子高大,一脸胡须,看起来有点儿像过年时门上贴的那个周仓,可是,处久了才知道,他异常的温和,温和得就像去世的爷爷。他每天和队里社员们一起劳动,无论他的手脚被磨出再多的血泡,他在人面前都不喊疼。他每天晚上都在红泥火炉旁给我们讲革命故事,讲东北抗联,讲红岩上的江姐,讲台儿庄战役、百团大战,延安保卫战等。他经常告诉我们说,一定要好好学习,要珍惜这来自不易的社会,要事事处处为国家着想,为百姓着想。那时候,我们并不了解共产党是什么,可是他却常常告诉我们说,共产党就是为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富强的新中国的那个人,就是为中国老百姓的幸福服务的那个人。他在我家住的日子里,从来在生活上不搞特殊,有时候,妈妈专门给他碗里放个荷包蛋,他就悄悄地再放回到父亲碗里或是我们兄弟的碗里。当我们吃着妈妈蒸的红薯面窝窝头,嫌不好吃时,他就会对我们说,这个馍馍可比红军过草地时吃的草根强多了,人要从小养成艰苦奋斗的精神,将来才能有出息……但他从来没说自己就是当年战斗中的一员。
后来有一天,他把我家人叫到一起说,他要回北京工作了。临走时,他还专门去给红泥火炉作了个特意的告别:我看到他深深地抚摸红泥火炉,又拿出一个照相机,给红泥火炉照了好多照片,然后就含着泪离开了我家。
数年后,突然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干部一身西装革履的同中央领导们在一起,多方打听,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革命时期党的一个高级干部。我家乡人现在每到冬天,围到红泥火炉旁闲谈时,就会经常谈起这个和老百姓一个本色的大干部,他们常常说共产党这样的大干部真的要多些,那想象中咱中国该有多美气!
一种物,一个人,让人怀念,让人敬羡,因在何处?这绝不仅仅是人性的一种本能,也有大量的人为成分。红泥小火炉,让人怀念,是我们在冰冷世界里感受到了它给的温暖,大干部给人以怀念的,是他的行为给最底层百姓一种民族希望的温暖。现在家乡人不再用红泥小火炉取暖越冬了,然而当年那种渗入血液里的温暖却永远在我和我的家乡人心里旺火着,沉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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