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11-11
【材料】《资治通鉴》 汉纪 孝灵皇帝 熹平六年 公元177年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当到郡；道经柳城，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率骑二万与贼对陈，贼出母以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苞自上归葬，帝遣使吊慰，封鄃侯。苞葬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
【译文】辽西太守甘陵国人赵苞到任后，派使前往故乡迎接母、妻和子女，将至辽西郡城时；途经柳城，撞见鲜卑军一万多人入塞劫掠，赵苞的亲属被劫持为人质，用车载着他们来攻打郡城。赵苞率骑兵二万人与鲜卑军对阵，鲜卑阵前推出赵苞的亲眷展示，赵苞悲痛嚎哭，对母亲说：“儿不肖，本想以微薄的俸禄天天侍奉您，没想到反而招来灾难，过去我是您的儿子，现在还是朝廷的臣子，大义与私恩无法兼顾，自毁忠节，只有拼死一战，否则无法弥补我的罪恶。”母亲远远嘱咐他说：“我儿威豪（赵苞字），各人生死有命，怎么能为了顾及我而亏损忠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于是赵苞立即下令进攻，敌人全部被摧毁攻破，可是他的母亲和妻儿也被鲜卑杀害。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儿灵柩归乡安葬，灵帝遣使前往吊祭慰问，封赵苞鄃侯。赵苞处理完丧事，对父老乡亲说：“食君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母而保全忠义，不是孝子。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不久吐血而死。【解析】灵帝常称：“张（让）常侍是我父，赵（忠）常侍是我母”，赵苞是赵忠的堂弟。这篇材料，讲的是赵苞忠孝不能两全，舍亲为国的故事。我觉得忠孝能不能两全是一码事，只能听天由命，但尽人事听天命，赵苞连人事都没有尽到，就自己主动走上了忠孝不能两全的境地。这个赵苞，就是个笨蛋加混蛋，空有愚忠，只知道空干蛮干，不懂权谋机变，以至于办事不力，白白断送了一家人的性命，还没有取得大的战果。鲜卑抓了赵苞的亲眷，当作筹码放置于阵前，必然是想跟赵苞讨价还价，要点什么。但赵苞完全不予理会，在简单的和母亲交代几句后，直接就下令进攻了，完全断送了亲属的生路，这个反应未免过激。按照正常人的反应，首先是不是得听听鲜卑想要什么？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是合理的，那是不是可以谈判？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完全无法接受，那再下令进攻也不迟啊。退一步说，单纯从军事角度讲，此时的鲜卑已经倚仗人质，深入到内陆，列兵坚城之下。就算不管鲜卑讲什么都不打算答应，那也应该先跟鲜卑谈判拖住敌人啊，在这种情况下，谈得越久对赵苞越有利。鲜卑在坚城之下顿兵要价，赵苞可以佯装谈判，另一方面便可以呼叫支援、调兵遣将，选好战场，比如说可以在鲜卑退回塞外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布局完成以后，进可以驱兵逆战，只要可以将鲜卑军赶到必经之路上，伏兵一出，腹背受敌，鲜卑大概要全军覆没。退可以继续谈判，谈到鲜卑粮草耗尽不想再谈了，不得不挟持人质自行退兵，赵苞再引军摄其后，利用预先选好的战场，将鲜卑军包围在死地之中。这个时候人质大概率还是存活的，主动权就在赵苞手上了，因为赵苞是本土作战，粮草充足，又具有兵力和地形优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现在赵苞直接围而不攻，先饿他们一段时间，再冲上打他们，吃饱喝足的精壮人马，围着打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的鲜卑军，岂不是如同砍瓜切菜？如果在这之前先派出精锐部队劫营，也是有一定概率解救人质的，甚至鲜卑军饿了几天，失去战斗力，内部生变内讧，直接投降也是可能的。不管怎么说，鲜卑手握人质来和赵苞谈判，而赵苞直接掀桌子发动进攻，这都是最坏的选择。所谓的摧破，其实就是没有斩获重大战果，仅仅是将敌军击溃逃散，比如说：
由于赵苞的错误决策，不仅断送了自己母亲妻儿的生路，还失去了歼灭鲜卑军的机会，如果赵苞是个将帅之才，是极有可能避免自己家的悲剧的。退一步讲，就算人质仍然不免一死，如果能全歼鲜卑军，将仇寇头颅祭于母亲灵前，那也算大仇得报，以告慰母亲妻儿的在天之灵了，又何至于事后越想越窝囊，最后吐血而死？赵苞的悲惨遭遇，和他的性格弱点是分不开的，虽忠心为国，不惜破家，然而临阵冲动，指挥失当，谋略甚浅。以至于忠孝不能两全，仇寇撕票远遁，最后回家冷静下来越想越气，虽然灵帝给了个侯爵以褒奖安慰，但母亲妻儿尽死，孑然一身，这侯爵又有何用？问题是假如赵苞的能力再强些，谋略再周全些，这一切悲剧都是有机会避免的。所以赵苞事后回味过来之后，痛恨自己的冲动且智力短浅，自责内疚，郁郁寡欢，最后吐血而亡，这就是只知道蛮干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