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 九人九首诗：不再说出失去麦田的忧伤
本期上榜诗人名单
臧棣：一九六四年四月生在北京。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出版诗集有《燕园纪事》《宇宙是扁的》《小挽歌丛书》《骑手和豆浆》《最简单的人类动作入门》《沸腾协会》《情感教育入门》等。“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二〇一七年十月应邀参加美国普林斯顿诗歌节。
它是一根棍子，插在时光里，何时成了瘦瘦的柱，让我在摇摇晃晃站不稳时靠一靠，喘喘气。
不承想，它生下根，发了芽，还时不时冒出一两朵笑。
它是一支铁钎，频频敲击山岩，溅出火星、碎石，手震麻了，也停不下来。
不承想，从我手上飞出的音符还能连接成歪歪扭扭的旋律。
我的笔，在稿纸上行走，将覆盖这一片土地的黑夜、侵袭这一片土地的风雨撩破、戳烂。
假若笔秃了，笔笨重得提不起，笔撬不动路上的石头，笔扫不走扑面而来的热闹和风光……我会换一把新的。
我的笔换了一把又一把。
我的笔一直握在我长着茧、冒着汗气的手中，从来没有脱落。
我的笔总是孤零零的。它像一尾小小的鱼，千万次跃进碧波荡漾的海里，随心所欲游弋，千万次回来……
梦里的火车，总是需要拼命奔跑才能赶上，分辨不清是出发还是回归。
好像在途中过了几生几世了。
我一直认为我只有今世才是女人。
以前。
我是骑马者，提刀者，独来独往，朝游沽酒市，夜坐读书斋。
说真话，鸿鹄和燕雀都不可能是我的知己，我不喜欢饮血为盟的隆重，我一个行者，怎劳得起十八相送，和以后的朝朝暮暮。
我受不起，深情。
就像我再也担不起那些沉重的行李，时间紧迫，我要赶火车。
站牌，票根，海潮一样涌过来退下去的擦肩而过。
我一直惶恐。站在人海之中，千人一面，却无一人相识。
仿佛一生，都交给了陌生。
从远古，沿着时光的弧线，走来。
四明湖畔，你以红杉的模样，等待故事的圆满。
为了不错过她的身影，你穿梭于季节隧道，努力生长。绿意葱茏时，她没有来。山花烂漫时，她没有来。树叶斑斓时，她没有来。风雪交加时，她依然没有出现。
岁岁年年，你的守候是没有归期的虚无。唯有湖，才懂得这飘渺背后的执着真相。在开启无数个轮回之前，你和她是一对相爱的恋人。一个暴雨肆虐的夜晚，洪水汹涌而至，席卷万物生灵。你们紧紧拥抱，许下来世的誓言。
瞬间，生离死别。
当太阳再次升起，她不见踪影，你化身为一粒种子，被深埋在黑暗的地层。千锤百炼，终于在某一个黎明破土而出。你坚信，当你成为参天大树，她一定会来到你的面前。
这是一种信念。喧嚣的丛林，你是孤独的存在。一棵有感情的树，注定了你的与众不同。飞鸟爱上了你的树梢，藤蔓缠绕你的枝干，野花卑微地仰视你，甚至连过路的云都想停下来与你来一场旷世之恋。有过客在你身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幻想与你地老天荒。
你沉默，冷眼旁观，赞美与诽谤都无法令你动容。雷电霹雳，撕裂你的躯体，一半剑指云霄，一半匍匐大地。它想摧毁你的意志，抹去你在这个世上的痕迹。你仰天长笑，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哪怕连根拔起，你的灵魂仍会在春天复活重生。只是，她还没有来，你不敢倒下，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枕着清风明月，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一位红衣女子越过人群的海，走到你面前，却不识你是谁。你伸出枝桠勾住她的裙衫，很想大声告诉她最初的缘起。此刻，你多恨自己是一棵树，一棵无法开口说话的树。她似乎有些困惑，伸出手抚摸你累累的伤痕。
“一定很痛吧？你是一棵特别的树。”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四明湖涨潮了，沉睡的红杉林被唤醒。在她温柔的目光里，你艳如朝霞，像火炬，点燃寂寞深秋。
一眼，就是千年！
高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大沽河散文诗学会副会长。出版散文集、诗集20余部——散文集：《她传奇》《他传奇》《爱传奇》《生命从来不肯简单》《每一次破碎都是盛开》《爱自己就是接纳自己》《痛苦，是化了妆的礼物》《不要晃动生命的瓶子》《包扎伤口还是包扎刀子》《感情的时间》《打击你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诗集《99朵玫瑰和一首绝望的歌》《99只蝴蝶和一首涅槃的歌》《梅花99弄和一首复活的歌》《风中的海星星》《机器时代》（与人合）等。编辑百年散文诗大系之《挚爱情愫》。
( 责编：鸿飞；校对：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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