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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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还没来呢,拉萨的大街上,已经感觉到了寒意逼人。张亚男站在自己住了整整七年的小屋里,屋内的摆设是自己和曾经最心爱的人一件件亲手买回来的,但现在看着却是那么的陌生,望着窗外那曾经的美丽已然不复存在。楼下墙角的那一排格桑花被风一吹,四处飘散。就像亚男此时的心情一样,不知道会飘到何处。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大学刚毕业的张亚男有着和很多人一样的心情,心中对拉萨这块圣地有着无限的憧憬。22岁的张亚男没有急于去找工作,而是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坐火车,转汽车,从青藏线一路颠簸,终于看见了自己梦中的布达拉宫。
亚男在布达拉宫广场找人帮忙给自己拍照的时候,无意间认识了张志飞。从交谈中,得知25岁的张志飞已经是第三次来拉萨了。他这次到拉萨后,要长期在这呆下去,并且已经在拉萨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工作。从布达拉宫出来后,志飞主动邀请亚男到他租住的地方小坐。
后面的故事,没有任何新意。亚男对志飞一见钟情,志飞也非常喜欢这个看上去阳光、清纯的山东姑娘。当张亚男到拉萨的第三天,也就是志飞陪亚男逛完布达拉宫、罗布林卡、八廓街的时候,志飞帮张亚男把她的旅行包拿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美其名曰这样可以节省不少住宿费。
在那些大学同学们还在为找份称心的工作而到处奔波的时候,亚男已经在拉萨开始上班了。虽然不是自己心中想像那样满意的工作,但能天天和志飞这样心疼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并且站在租住的小屋里,隔着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布达拉宫,亚男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志飞老家是湖北人,天生爱吃米饭,亚男就天天学着做米饭、做鱼,亚男都记不起在拉萨这些年来是否还吃过自己最爱吃的大饼了。志飞也的确疼爱亚男,在休息的时候,陪亚男逛那永远也不会烦的八廓街。一起坐在广场边上的木条凳子上,看着那些对着布达拉宫猛拍照片的游人,他俩都会相对一笑,他们也曾这样。晚上,拉萨的夜景说不上很美,但灯光下的布达拉宫,依然是那么迷人。无数次俩人拉着手在布达拉宫广场上散步,也会在人少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拥吻。
七年间,亚男也和志飞说过好多次,“咱们结婚吧。”一到这个时候,志飞会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亚男:“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和结婚有区别吗?”
亚男和其他女孩一样,无数次梦见自己穿上洁白的婚纱,拉着自己心爱的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但志飞这么一说,亚男也就无语了。是呀,现在的生活和结婚有区别吗?虽然,曾经为志飞去医院做过两次流产的疼痛早已经过去,还有山东老家的父母无数次催自己早点结婚,自己不都是一一挡回去了吗?能在拉萨这样圣洁的地方,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难道非要用那一张“纸”来约束吗?亚男大多也会用这样的借口进行自我安慰。
这些年来,他俩偶尔也会有些争吵,但最后都会以拥吻的方式而结束。不过,今年好像一次争吵也没有发生过,生活过得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害怕。
前些天,在山东老家的父亲生病了,亚男一个人回去了半个月。父亲病好后,亚男就坐飞机回到了拉萨。前两天还给志飞打电话说好了,他要到贡嘎机场接自己的,可今天从机场出来后,怎么也找不到那自己熟悉的身影。打他电话,关机,问他单位的同事,说不清楚。没办法,亚男自己坐机场大巴到了市区,又急忙打了辆出租车,想尽快回到那属于自己的小窝。
坐在出租车上的亚男,心中能想像的出家里会乱成了什么样子。志飞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人,亚男想着这半个月来,他有可能天天吃方便面的样子,要不就是去楼下的小饭馆吃他不爱吃的包子,想到这,亚男就心疼的不行。到家后,一定要先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鱼……
亚男轻轻的打开房门,一看二室一厅的小屋内,异常的整洁。这是这些年来,亚男不在家的情况下绝无仅有的。
“志飞,志飞。你个猪,还不起床呀。你老婆回来了。”亚男一边脱着自己的鞋子,一边大声叫着。
没有人回答。
亚男穿上摆放在门口的拖鞋走到卧室一看,床上收拾的干净利落,半个人影也没有。又到那书房一看,同样是没有一个人。在电脑桌上,亚男和志飞共同喝水用的玻璃杯子压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笺。
亚男:
不用再找我了,我还在拉萨。我现在住的地方,你是找不着的,我也不会和你联系。
这几天,让我安静一下。
你走后的这些天,我认真反思了一下。你对我很好,你也很爱我,这个我都是知道的。可我自己很清楚,我不是你应该爱的人,因为我不会和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你去领结婚证的真正原因,我是个自私的人,你骂我吧。
我现在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房租,我已经交了。过几天,再回来取我的东西。
志飞
“啪!”
亚男刚才拿在手中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破碎的玻璃渣有一块飞过亚男的脚脖子,划破了点皮。
血,流了下来,流在了拖鞋上。亚男没有感觉。
亚男浑身一软,坐在了地上。屁股下有一块玻璃渣渣,扎透了亚男的牛仔裤。
血,从牛仔裤里往外渗。亚男依然没有感觉。
发呆的亚男,一直坐在书房的墙角。望着客厅那紫色的风铃,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
三天三夜,亚男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哭。
亚男的泪流干了,给志飞的电话打了几百次,仍然是关机。这样的结局,亚男以前也曾经想到过,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这么快。
今年29岁的亚男,这七年来,曾经让无数同学羡慕,现在就这样一无所有了。
七天过去了。亚男盼望着的场景终究没有出现。
亚男打起精神把志飞的衣服该洗的,洗干净,又把衣服叠整齐,收拾好。
亚男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到第一次来拉萨时的那个大旅行包里。像往常出门一样,静静的把门锁好,下楼。
就在亚男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身边开了过去。里面有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表情同时闪过。
车停了下来,张志飞从车上下来,想招呼亚男。嘴长的老大,可看到亚男头也没有回的身影,张志飞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亚男故意把头仰了起来,同时把风衣拉了一下,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往机场。
出租车到堆龙德庆拐弯向机场方向开去,亚男把车窗放了下来,看到路边的格桑花,随风飘落。有一片紫色的花瓣吹到了亚男的脸上,亚男回头又看了看拉萨,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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