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夕熬年迎新喜
不经意间瞥一眼日历,已是腊月将过半,不知不觉中,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恍然间,眼前浮现的是燃起的烟花,高挂的大红灯笼,大门上大大的福字,迎风飘飘的七彩挂吊,感恩于天地与先人的香烛袅袅······一幕幕除夕之时的景象浮出记忆的深处。
每年大年三十,家里院外,大街小巷都清扫的干干净净的。花花绿绿的年画贴满墙,中间不忘贴上毛主席像。门门张贴上红红对联,满满的喜气盈门而来。前墙正中贴上天地牌位,屋里也贴上灶爷、财神,宗亲的牌位。母亲们忙着包饺子,孩子们也帮着挑满水缸,劈柴也抱到家,大年初一早上可什么也不能随便动啊!
晚饭是刚包的饺子,尝尝味道怎么样?一年到头就盼望这顿饺子,那个香啊!恨不得天天过年。晚饭后,奶奶们踮着小脚,身后小孙子们端着供品,先到村头土地庙,再到村东龙王庙一一上香,磕头许愿。返回来,院里天地,家里财神、灶爷,家堂依次点烛上香,磕头作揖,口里念念有词。
之后,支起锅来炒花生,爆黄豆。爷爷们也忙着洗酒壶,擦酒盅,拿出存了不知多久的“水仙花”或“二锅头”,召集本家欢聚一起,熬年迎新。孩子们更是忙得不可开脚,二踢脚,大蹲炮,小鞭炮个个试新,样样震响,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每每初夕之夜,我们冯家都要聚到“里间”爷那里去守岁熬年。当年那座老四合院住着“里间”爷几家,他的三间房子被西房隐住了一半,于是住在里间就被称为“里间”爷了。我们冯姓这一支,属“里间”爷岁数大,况且早年间他当过兵,走南闯北多少年,世面见多见广了,讲起他的经历年,那是一嘟噜一串串。
晚饭后,三叔都要领命到我们本家十几户中去串一遍,通知一声。我也紧随其后,成了三叔的“小尾巴”。从前院到东院,从庙嘴边到西楼院,家家走到,户户告知。记得那一年去通知天宝爷,顺便借他家的蒜臼子,来砸些蒜瓣准备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临出门前,父亲特别交待,过年时借东西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借人家捣蒜的家具,只能说借“蒜臼子”。
我点点头记下了。到了天宝爷家,一进门先给天宝爷说了到“里间”爷家熬年的事。然后再说借蒜臼的事。可突然间想不起叫什么了。我巴巴地盯着天宝爷看,一只手不住地在裤腿上摩挲着。天宝爷似乎看出我还有啥事,抓一把炒花生递给我:“还有啥事?”我支吾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天宝爷,俺爹说借恁家的'小臼子’使使。沾不沾?”“哈哈!”
天宝爷笑道,“咋不沾?俺小舅子在大沙地村的,去使吧!”其实,我早就看见蒜臼子就在桌子底下放着了。“爷,你别唬俺,桌子底下那不就是?还说在大沙地?”我对天宝爷说。一旁正在忙乎的喜妮奶奶说:“老头子,别逗孩子了,赶快叫孩子搬走。”这一下子,一大家人都知道我闹出笑话了。
很快,一家子全都聚到了“里间”爷家,少说也有十五六口。炕上、屋地上共摆了三桌子。“里间”奶奶热情地往桌子上抓炒花生、西瓜糖,接着摆上一盘盘的炒豆腐丝儿、炸面叶儿、醋熘白菜等,最后是一大碗羊杂碎。每个桌子上摆上了锡酒壶,一瓶“二锅头”,每人面前一个小酒盅。那时候,这么一桌子已是相当丰盛了。
大家坐定后,“里间”爷先倒酒三盅,双手和掌,念念有词。三盅酒洒在地上,大家开始倒酒动筷子。我和几个小兄弟吃糖球,抢羊杂碎,哪管大人说什么?
待三杯酒过后,大伙儿向“里间”爷一一敬酒。喝得满面红光的“里间”爷拉开了话匣子,从年轻时给人家扛长活,放牛放羊,到后来当兵打仗。说到郑州战役差点要了小命,禁不住热泪横流。大家更是赞叹不已,再一次向“里间”爷敬酒。不知哪个叔叔提及我们冯氏家族的来源,“里间”爷更是眼前一亮,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我们的家史。
想当年,冯氏从山西洪洞老槐树下几经磨难辗转,到了浆水的冯家沟落户,弟兄几个同心协力开荒垦地,落户扎根。随着人口繁衍增多,又析出几股向南川转移,落到了杨庄沟的天明关与血流峪。之后就又迁到朱温坪村了。后来又有几股四下分散。说这些,我当时当然不明白了。
但父辈们口口相传,我才渐渐记下了这些。不过,倒是特别清晰地记着“里间”爷对我这样说过:“我们家到朱温坪也五六辈多了,也上百年多了,以前也没排上完整的字辈儿,现在从我们这辈儿开始,你记住这几个字:成贵德福顺。这就是我们冯家的字辈儿了!说这些,你现在不懂,以后也就慢慢明白了!”当然我是懵懵懂懂,似知非知的,但那几个排辈儿的字,我还是记下了。
大家人边吃边喝,边喝边说,不知不觉已是夜半更深。收拾好桌子上的盘盘碗碗,酒壶酒瓶,四散离开,准备到庙里上香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可俺几个小孩子们儿早已酣睡不睡了,怎么回家的,一概不知了!尽管震天响的鞭炮声响彻山村。
“里间”爷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每年初夕在他家相聚的情景越来越模糊了,但他告知我的冯氏字辈永铭心中。好在近几年,光我们这一辈儿的兄弟也将近二十来个了,每年除夕也都欢聚在一起,传承“里间”爷的梦想。
本文作者冯兵绪,男,生于1966年3月,高中文化。爱好集报与日记,系中国报协集报分会会员,邢台老年集报协会理事,自创“郉台岸边柳藏报馆”,藏报六千多种,二万余份。躬耕于邢西路罗川,以锄为笔,在黑土地上挥洒,粗拙文字散见于邢台日报,牛城晚报,邢周报,河北农民报,中国集报信息,台湾好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