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莹|古村
一直喜欢雨天逛古村。雨不必大,牛毛似的轻飘着。清晨或是午后,配一身合宜的旗袍,挽起长发,撑一把伞,也当一回如丁香花般的女子,仿佛行走在潮湿的诗行,与古村演绎一场如约而至的重逢。
古村非要到雨天才能体味那份静气,雨丝在高远的空中飘落成一根潺潺的弦,萧萧地弹拨着,古村的轮廓却因此而更清晰了。粉墙、黛瓦、骑楼、勾栏、亭阁,以及飞檐底下一串串灯笼被雨水洗得鲜亮。
服饰店里,木板门闩了一半。大部分店主都是女性,她们喜欢在雨天开一半门,雨天客人少,一只黑猫在店里陈立几件绣着大朵大朵芙蓉花的曳地长裙间跳来跳去。
店主躬着身子在绣一幅未完成的绣品,她穿一件素色汉服,汉服中左侧的衣襟与右侧的衣襟交叉镶了醒目的亮色,像一个大大的 “Y”,宽大的袖笼边上镶着同样的亮色点缀,耳朵上,吊一幅绿色耳环,长长的辫子编起来,在脑后盘一个横“S”髻。穿针引线之间,她的目光越过雨帘,只一瞥,马上又神情专注地伏案绣花了。
雨点大了,风声也紧,几条色彩艳丽的围巾挂在小店门口如经幡飘荡。忍不住推门进去。小店布置的雅致,灯罩是淡黄色的毛线编制的,木地板古色古香。围巾展开来是方形,对折刚好可以当披肩,棉麻质地上绣有繁复的花,看上去微微自来旧,围起来却是一种低调的张扬,朴实下来的华丽,仿佛一帧老照片,载着旧年旧月的深情。
女作家严歌苓说:在出名严谨的时光里,在喜欢靓衣的女人那里,都要仁慈些的。说到底,爱美之于女人不仅悦人更是悦己。 随着流逝的光阴剥离红尘的喧嚣,剥去光彩照人的红颜,衣橱里的花花绿绿,依然可以裁剪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来混搭,那些舍不得丢弃的棉麻与蕾丝,制做抱枕或是琴套,装饰成景。
暮色在雨中带着寒意,栖息于戏台的盏盏灯笼上。戏台在历史上的别称很多,宋元尚“舞”,明代称“乐”,清朝叫“戏”,“戏台”是民间的, 伴随着乡村的兴衰荣辱,不离不弃。随着台上锣鼓、丝弦轻响,台下就有人群聚拢了,陶醉在忠孝节义的曲折悲欢中,入戏者,泪流满面。
夜已深,古村的灯次第亮起,戏台上,水袖依旧在轻舞。每一句唱腔,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如痴似醉,让人不由自主地亲近,从眼神一点点参透进肌肤和骨骼,流浪的心瞬间有了归宿。不禁叹喟:戏台,才是古村的灵魂呐。
本文刊载于《潍坊日报》,此为未删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