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是汉语俗称,这座小寺院的藏文名称叫玛什藏,此外还有金刚崖寺、觉华寺等汉语俗称不一而足。关于俗称白马寺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比如说是仓央嘉措的前世前往内陆途经此地,前来寺内朝拜,坐骑白马不堪长途跋涉累毙,遂画白马于寺,故名。寺院大殿第一层的壁画确然是一匹白马,不过那是摩尼宝珠,也叫摩尼火焰珠,是藏传佛教的吉祥图案。另一种说法是因为这座寺院是藏传佛教后弘期下路弘法的第一座寺院,地位类似内陆洛阳白马寺,故名。这个,就不过多讲说了。咱们一笔带过。
白马寺有一个摩崖石刻佛像,手法古朴。也有学者专家进行过研究,比如是什么时期的作品,也有从年代入手来推论该寺早就存在于后弘期肇始之期等等。我不敢妄下结论,说这些论文就是为了发表数量而写的,但总体来说,可以吸收的东西不是很多。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无法确定这个摩崖石刻究竟属于那尊佛。因为从造型上而言,这尊石刻佛像比较独特:右手前伸,垂直于地面,左手托钵(懂得朋友已经开始犯嘀咕了吧,这是施无畏印呀,别急,咱们往后看)。民间说法很多,比如说金刚崖寺的名称就是源于这尊石刻,所以这尊佛是金刚塑像。还有山脚下的村民说这个石刻藏文名叫“弥勒望河”,所以是弥勒佛。另有穿凿附会的人(也难怪人家有这样的想法)说:你看,这个手掌立起来,朝前推是为了阻挡湟水河水,以免泛滥时淹没了这个小村庄。这就是专门用来保佑村子的,反正是佛,管是哪一尊?佛像塑造都要依照《造像量度经》,没有想当然这一说啊……
首先,不是弥勒佛像。弥勒佛藏语称强巴佛,造像和内陆的布袋和尚不同,是菩萨相,头戴五佛冠。而这尊石刻是肉髻,典型的佛造型特征。觉沃佛(大昭寺佛陀十二岁等身像)也戴五佛冠,那是宗喀巴大师敬献给觉沃佛的,再说觉沃佛像是释迦牟尼尚未出家时的王子像。佛陀存世三尊等身佛像,现供奉于印度的二十五岁(一说三十五岁)等身像就是肉髻了。其次,也不是金刚。金刚是护法,造型不同;或者作为格鲁派五大本尊的金刚,都是文相,这个也可以排除。再次,这尊石刻的右手手印,类似无畏印。左手托钵造型,见于释迦牟尼佛和药师佛,钵,为无价珠和药钵。实际上我自己比较倾向于这是本师释迦牟尼佛的造像,但由于未见到其他相类似的造型,而不敢确认;再者,毕竟,这尊石刻的手印和《造像量度经》的范本还是有些差异的……昨天的时候,一个偶尔结识的朋友发了朋友圈,有下图这样一张照片。
说真的,我有些喜出望外。这个造型,不就是加强版的白马寺摩崖石刻吗?如果依照这个照片,基本就可以断定白马寺的摩崖石刻佛像就是释迦牟尼佛了。我给朋友发了消息,让回复一下这是哪座寺院的佛像,并强调了这对于我的意义。不过一直到今天此刻,朋友一直没回复,可能是忙。俗话说都把人往好里想。不过我经常说的一句话:当面拒绝比不回复善良一百倍。诚然。好在可以搜图——一下子就搜到了,这是青海唯一的全国历史文化名城、热贡艺术发源地黄南州同仁县吾屯乡的吾屯下寺。
同仁,二十多年前去过很多次,但和著名的隆务寺无缘。有两次都是到了寺院大门,一次眼睁睁看着人家关闭大门拒客;另一次是同行者,我的老师在大门口摔了一跤,骨折……隆务寺尚且如此,遑论是吾屯下寺了。所以一直没见过这尊佛像(如果那时候这尊佛像已经存在的话)。
药师佛也有这种施无畏印的造像。为什么断定是佛陀而非药师佛呢?一来施无畏印并非药师佛的根本手印;二来专门请教了格西善知识达基,将吾屯下寺和白马寺的两尊佛像发给达基,达基说是佛陀造像。药师佛的施无畏印略有一点点不同。这应该是属于内密方面的范畴,不好多问。此外,还有一层意思:有关白马寺摩崖石刻造像,不能完全依照《造像量度经》,那样,就是过于苛求当时造像的石匠艺人。
好啦,有关这个摩崖石刻的谜底终于解开了。学术方面的快乐真的令人开心,我想大概只能是我见到吾儿以及“放,我来看你”可以类比——所以,把这篇看成今天同步发表的那首诗的散文解说版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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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