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为何如此厌恶那些智者?

这是【襄子讲西方】第 066 篇文章

光荣希腊】第 41 篇文章

苏格拉底说,在所有的理念之上,还有一个最高的理念,它就是“好的理念”或者“善的理念”。这个“好的理念”的地位,就像太阳在我们这个世界中的地位。我们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事物,都是因为有光亮,而太阳是一切光亮的源泉;我们周围的事物可以生长孕育,也是因为太阳,太阳是一切生命的最终源泉。这个“好的理念”就像太阳,它是一切理念和事物得以存在的原因,也是一切理念和事物可以被认识的原因,还是一切理念和事物有价值的原因。

因此,哲人王的目的就是为了带领民众走出愚昧,去感知到那个善的理念,这是哲人王的使命,也是他的义务。柏拉图最重要的哲学贡献就是他的“理念论”,“理念论”可以说是贯穿了柏拉图的一生。(在今后会多次提到“理念论”的延伸)

柏拉图在这里提出了“黑暗洞穴”的隐喻来说明他的理念论:有一群囚犯在一个洞穴中,他们手脚都被捆绑,身体也无法转身,只能背对着洞口。他们面前有一堵白墙,他们身后燃烧着一堆火。在那面白墙上他们看到了自己以及身后到火堆之间事物的影子,由于他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这群囚犯会以为影子就是真实的东西。最后,一个人挣脱了枷锁,并且摸索出了洞口。他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事物。他返回洞穴并试图向其他人解释,那些影子其实只是虚幻的事物,并向他们指明光明的道路。但是对于那些囚犯来说,那个人似乎比他逃出去之前更加愚蠢,并向他宣称,除了墙上的影子之外,世界上没有其他东西了。

柏拉图通过这个故事来告诉我们,“形式”其实就是那阳光照耀下的实物,而我们的感官世界所能感受到的不过是那白墙上的影子而已。我们的大自然比起鲜明的理性世界来说,是黑暗而单调的。不懂哲学的人能看到的只是那些影子,而哲学家则在真理的阳光下看到外部事物。但是另一方面,柏拉图把太阳比作正义和真理,强调我们所看见的阳光只是太阳的形式,而不是实质;正如真正的哲学道理、正义一样,是只可见其外在表现,而其实质是不可言说的。

但是,这样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些走出了洞穴的人,已经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怎么能让他们回到洞穴中,统治洞穴中的人呢?这岂不是让他们放弃阳光的美好世界,重新回归到愚昧吗?

苏格拉底认为,回到洞穴的确是降低了生活质量,但是,这些走出去的哲学家会因为“正义”的要求而回来,因为这些哲学家是被城邦培养起来的,因此,等到他们发现真理后,为了报答城邦的教育之恩,因此他们是要回来的。

只可惜,这个理由说得太牵强了,万一那个哲学家是不懂感恩的人呢?怎么可以将希望寄托于哲学家的自觉呢?这显然是很经不起推敲的。因此,柏拉图的这本《理想国》还真的只是理想,实操性不强,理念性很强。

柏拉图来到叙拉古后,试图劝说狄奥尼修斯一世研究哲学,但这引起了狄奥尼修斯一世的不满。据说,狄奥尼修斯一世将柏拉图卖为了奴隶,要不是朋友出手相救,高价赎回,恐怕柏拉图的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柏拉图愈发感觉到将政治权力与哲学结合起来非常困难。于是在第二年,即公元前387年,柏拉图回到了雅典,在雅典讲课。他将希望寄托于培养他理想中的人,而不再是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哲人王。

在这一期间,柏拉图写下了很多著作,其中之一就是《智者》。什么是智者呢?其实在柏拉图以及苏格拉底眼里,智者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贬义词,是诡辩家。在这部作品中,柏拉图对所谓的智者进行了抨击与批评。

智者是希腊世界的一群职业教师,说的通俗点就是收钱卖知识,苏格拉底就对这些人很不屑,称他们为“知识中的男妓”。当时的希腊世界在与古老的埃及、波斯、印度等接触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个多元的世界观,因此他们认为这个世界都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一件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在柏拉图师徒眼里,这种人其实很可怕,因为他们心中没有绝对的真理,甚至没有稳定的三观。

智者中最著名的有普罗塔哥拉、高尔吉亚、希庇阿斯等,普罗塔哥拉提出了两个非常著名的观点,其中一个就是“人是万物的尺度”,另一个就是“任何正题都有一个与它同样成立的反题。”

什么意思呢?

前一句的意思,就是把所有事物的最终判定权都交给了人,这具有一定的人本主义精神,人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权威。后一句更是把相对主义推崇到了极致,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道理,我就能举出相反的道理。

因此,智者又被称为诡辩家。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据说普罗塔哥拉曾经收了一个学生,教他法律,学习完成之后,他俩有一个约定,就是如果这个学生打赢了第一场官司之后,就要付给老师学费。

但是呀,这个学生在离开之后,一直没有接活,也就是说学费一直没交。普罗塔哥拉一怒之下,将这个学生告上了法庭,他很自信地对这位学生说:“不管这个官司输赢如何,你都要给我学费。因为,若是你赢了,那按照约定,你该给我学费,若你输了,你就要根据法律的判决给我学费。”

谁料,这位学生也很自信地说:“恰恰相反,不管这个官司输赢如何,我都不用给你学费。因为,若是我赢了,那么按照法律的判决,我不用给你学费,若是我输了,则按照约定,我不用给你学费。”

上面这个例子也在法学里成了一个著名的案例,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出,这帮人真的是嘴皮子功夫厉害啊,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虽然柏拉图给予了这帮人谴责和批评,但是客观来讲,这些智者也充分发挥了人类的智慧,也是一场思想解放运动,甚至是西方最早的“启蒙运动”。智者们讨论的问题也包含一些比如真理是什么,正义是什么,人是否平等等话题,但换一个角度讲,因为他们奉行的相对主义的确是将人类底层的秩序给打乱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什么都可以是对的呀。

想想看,当一个社会没有了一个统一的三观,价值评判标准,那该是一种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局面啊。我们提倡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也是在一定的框架下才能进行的吧,而这些智者,就仿佛不受约束一样,甚至他们可能还会将杀人说成一件正确的事。

因此,柏拉图师徒一生都在反对他们,反对他们没有一套标准的价值观,他俩认为,至少人世间有些东西是绝对的,没有探讨的余地。在《智者》中,柏拉图将他们称为一群骗子,并且将他们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也继承了老师这种观点,因此,长时期以来,智者在西方就成了一个贬义词,直到黑格尔时期,才有人开始正面评价这些智者的地位。

客观地来讲,这些智者也并非一无是处,之后不久的“怀疑学派”很有可能就是沿袭了他们的这一思想,甚至影响了中世纪之后的思想家,比如休谟和笛卡尔。

柏拉图在《智者》中,尝试用一种“划分法”来给事物下定义,简单来说就是二分法,但这种划分的方法过于粗糙,以及对于如何划分没有一个统一客观的标准,而且,用这种方法划分出来的事物,很拗口,因此遭到了很多人反对。但是,柏拉图的这种划分法还是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启发了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他就在老师的观点下,将这种给事物下定义的理念延伸了下去,并在《工具论》中提出了一套成熟的给事物下定义的方法,这点,在之后也会讲到。(关于柏拉图具体给事物划分的二分法,会在介绍亚里士多德的时候一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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