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秦腔】/ 周海峰
爱我秦腔
周海峰
生为秦人，喜爱秦腔，那是一种天性使然，一种特有的地域情愫。
我第一次看秦腔戏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村子不远处的大北沟修水库，工程开工时，当时蜚声三秦的乾县人民剧团来此演出三天三晚。
大戏开演的头晚，是秦腔《十二寡妇征西》，台上灯火辉煌，台下人山人海。序幕拉开后，鼓点唢呐犹如骤雨疾风，骏马嘶鸣，激越的乐声震响人的耳膜，撞击人的心扉。观众似长颈鹿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像台风卷起的海浪向台前簇拥着，呼啸着，几十名维持秩序的小伙子拿着长竹竿向“浪花”敲打，“浪花”不息，竹竿就在“浪花”上打得啪啪作响，直到秩序安稳。其时，我年交七岁，只听见乐声，看不见演出，焦急的像小狗儿在木板搭就的台底空间钻来钻去，恨不得变作老鼠打洞钻上舞台，只是我没有变身术，只好钻出台底，绕着人群寻觅空儿。观众将戏台围的铁桶一般，即使钢针也难插入。莫奈何，我只好站在人群远点的地方眺望，舞台忽明忽暗，演员影影绰绰。那晚，直至戏完，我没看清演出，哭了鼻子。
第二晚，家门中的大姐早早领我去剧场占位，我看到了本戏《软玉屏》。《软玉屏》前后两本，连演两晚。我那时虽然不懂剧情，只知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剧情之外，却记住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范紫东。听观众说，《软玉屏》是范紫东编的，范紫东是我们乾县人。乾县人看自家人编的戏，其中的亲切关爱是引以自豪的。除了《软玉屏》，范紫东还编写了《三滴血》、《翰墨缘》、《破郢都》、《关中书院》、《大孝传》、《新华梦》、《苏武牧羊》等大小戏剧64本，人称东方莎翁。自从大北沟水利工程开工后，工地上修了戏台，成立了剧团，每周三、六演唱秦腔。每逢唱戏，我就和小伙伴们前去。那时食粮紧缺，肚子常饥，一看戏，就把饥饿忘记了。工地剧团演唱最多的是《三滴血》、《铡美案》、《三娘教子》、《打镇台》，观众喜爱的是乡党编写的《三滴血》，剧中人物耳熟能详，戏词大多烂记于心。人们批评有些人死板硬套做事时，就说他是《三滴血》中的晋信书不看四季。说到出奇事就用晋信书“马下骡子也是世上常有的事”作比喻。
乡人逢年过节或庙会村会，都少不了聘请一台秦腔戏助兴。秦腔是秦人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他高台教化人生，其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奥妙令人感叹，人们从中了解历史，懂得爱憎，学习做人。人们看秦腔，也唱几句乱弹，精神压抑时唱秦腔释放郁闷，神情舒畅时唱秦腔抒发情怀，走夜路孤单时唱秦腔以壮胆量，悲痛时唱秦腔以泄哀伤。
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大北沟开工演出那次看戏留有深刻印象外，还有一次印象深刻的是上世纪周城公社遭龙卷风劫袭后，政府建成灾民新村庆典，聘请易俗社到场演出范紫东编写的《翰墨缘》，尽管中场天下大雨，演员演得声情并茂，淋漓尽致，我与四乡八社的观众淋得像落汤鸡，但大家没有退场，一个个看得神情专注，忘乎所以。
成年后，我除了有机会看秦腔戏，又买了台收音机，每到陕西广播电台播放秦腔时间，便像坐禅般沉浸于戏曲旋律之中。我不仅爱秦腔，也唱几句秦腔。2002年，我去北京攀越八达岭长城，同车不少异省游客，导游叫大家各献一支歌曲活跃气氛。我想起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就唱了《三滴血》中“你把我哭得不好了......”一段，竟赢得满车喝彩。
2011年，我去塞上灵武谋事，知此地是唱“花儿”的故乡，谁知唐肃宗李亨登基楼下，竟有一拨自乐班在唱秦腔，演唱的内容是范紫东的《苏武牧羊》。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坚贞不屈，名垂千古，异地听之，顿觉无限感慨。
2015年 ，我在天水伏羲庙前的广场上听见演唱秦腔，近前见上百人兴趣盎然的围着一帮自乐班，细听戏词竟是范紫东的《大孝传》。伏羲庙前唱秦腔意义非凡，伏羲氏为中国神话中人类始祖，传说他教民结网，从事渔猎守牧，八卦也出于他的制作。秦腔至明代，正是由伏羲氏故地秦陇兴起，它带着秦陇山水的清幽，花草的芬芳，泥土的厚重，粮果的醇香，流传西北，漫浸华夏，使人愉悦，使人忘情，使人亢奋，使人痴狂。秦腔生于古老的秦陇，成于秦地大关中。作为秦人，谁能不爱秦腔，不吼几句秦腔戏词，否则，外出定会被人讥笑，这正如作为中国人不会几首唐诗宋词会被外国人漠视一样。
哦，秦腔，我们秦人所爱的古老而魅力无限的秦腔，在当今经济大潮和外来文化侵袭中，愿其如巍巍秦岭常在，滔滔渭水流淌！
作者简介；周海峰，男，陕西乾县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创作研究会理事，西部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陕西作协文学院班固书院副院长，乾县原文联主席，作协主席。1979年在《延河》发表小说处女作，尔后相继在《延河》、《青年作家》、《巨人》、《青海湖》、《人民文学》、《延安文学》、《鹿鸣》、《新大陆》、《西安晚报》、《深圳晚报》、《新消息报》。《书法报》等多家文学期刊、报纸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及书画评论文章200多万字。出版有小说集《乐土》，长篇小说《菩提树》。2002——2003年度市文联授予“德艺双馨”奖。其业绩载于《二十一世纪人才库》、《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等10多部典籍。长篇小说《菩提树》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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