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汤】/ 黄显珍
糊汤
黄显珍
在商洛山阳的一个大山里，有一种饭，叫糊汤。
糊汤是不粗不细的包谷面搅的糊糊，小时候，家里条件好的，一天可以吃三顿糊汤，还会稠稠的，筷子可以挑的起来，就上酸菜，豆豉，辣子，好像能够吃出满满的幸福感。家里粮食稀缺的，一天只能吃两顿，而且是稀的可以照见人影，拿起碗，吸吸溜溜一口气可以喝完的。
那个时候，我们家是大家人口，父亲和爷爷没有分家，大姐比小娘大一岁，二姐和叔娃一样大，后来又有了两个弟弟，暂时算我在家里最小。
我们家在村上算是条件好的，家里没有断过粮，还时不时有细粮吃，奶奶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大好人，饭点看见路过的人，都会喊人家吃饭。家里总是亲戚不断。时不时会有亲戚来一住好几天，奶奶总是热情款待，把细粮都拿出来待客。这个时候父亲总是不高兴，板着个脸，奶奶也就假装看不见。
记得我八岁的时候，上小学二年级，放学走七八里路回来，扒到锅台边一看，又是一锅糊汤，总会生气的蹦脚，妈说：“你再蹦，赶紧吃了给父送饭去。”就这样蹦蹦脚，还是得吃。
父亲在山上烧炭，在那个年代，他总是想办法挣钱，在大山里挖个窑，砍一些树，把树烧成炭。我天天放学吃好饭，就是给父亲送饭，一个大汤碗，盛上满满的一碗糊汤，夹上酸菜辣子，有时还有洋芋片，妈用方方正正的围巾，把四个角一系，我就提着一大碗糊汤进山了。
山不大，走五六里路的沟，就能看见父亲烧炭的坡，每次走到坡下面，我就会一边走一边喊：“父，我给你送饭来了”。这个时候父总是问：“娃，是我下来拿还是你上来？” 我现在还记的当时的自己比较懂事，不想父亲累着，就说：“你等着，我上来。” 然后就提着饭，从坡下爬到坡顶，把饭递给父亲，我就在旁边玩，看父亲吃饭，稠稠的一大碗糊汤，父亲很快就吃的干干净净。
我记不起来当时有没有水喝，附近应该有山泉水。每次回想，那么苦的活，那么高的温度，那么稠的饭，父亲是怎么吃的，想起来总是忍不住的心酸。也不记得我给父送饭送了多久。只知道只要父亲去烧炭，我就送饭，父亲早出晚归，晚上回家都是满满的一背笼炭。放在前面不住的老屋里，整整齐齐的码一屋子炭，等着山外的大汽车上门收走。
父亲烧炭的日子，地里的农活都是爷爷奶奶做，家里养了几头猪，母亲每天都有磨不完的包谷面，人吃的，猪吃的，都是母亲用小磨一把一把拐出来的。
在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辛苦劳作下，后来的日子越来越好，我们家不再一天吃三顿糊汤了，中午都是吃面或者馍，一个星期还可以吃一顿米饭。当时村里还有很多人家吃的是稀糊汤，我们算是富裕家庭了。
前两天，给父亲通话，聊着聊着话就多了，我就问父亲：“父，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烧炭，我天天给你送饭吃”。父亲说：“怎么不记得，那个时候没有别的门路，只能在家里想办法挣钱，你们姊妹几个，还有小娘叔娃，上学都要花钱。” “那么重的活，那么干的糊汤，怎么吃的下”。父亲说：“嗯，那个时候好吃的很，每次都吃不饱。” 我鼻子一酸，我的老父亲，是过了多少的苦日子。
现在，我们都漂泊在外，最怀念的，还是家里的糊汤，每次回家的第一顿饭，都会打电话嘱咐母亲做糊汤吃，那个香，那个满足，远远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
作者简介；黄显珍 ，女，1977年出生于陕西山阳石佛。喜欢阅读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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