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王琴《青春五月的象牙红》
文/王琴
【作者简介】王琴,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芙蓉溪》《现代作家文学》《绵阳日报》《春晓》等报刊和《作家荟》《写乎》《东方散文》等文学网络平台。我在路上,用读书、写字、种花、旅游去遇见最好的自己和最投缘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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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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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红盛开了,一串一串的,远远望去像一支支温柔的箭缀在枝间。我伫立树旁,仔细端详那卷裹状的花瓣。说也奇怪,它们毫不张扬,每一个独立的个体羞羞答答的,连开放都说不上,可组合起来就热闹非凡了。然而它们又实在是敦厚的,红得内敛深沉,不似旁边的石榴那么明艳照人,仿佛要把所有的青春激情都在五月里绽放干净。象牙红啊象牙红,你是从何处得知积蓄的力量,如酒一般珍藏自己美丽的容颜?
是啊,开在青春岁月里的那抹象牙红,它愈久弥鲜,永不凋谢。
高一时,班上一位叫非的男孩子对我产生了好感,今天托人送张贺卡,明天写个纸条什么的,爱慕之词溢于言表。我那时傻傻的,对这一切既兴奋,又茫然不知所措——被人喜欢,毕竟是种幸运呢,可我根本谈不上喜欢他呀,他个子算不得高,其貌不扬,学习不拔尖,关键是全没一点慷慨激昂的气概,在我面前很扭捏,局促不安的样子。这离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可远着呢。
他仍隔三叉五地写点小情书给我,不过头,一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架势。我呢,顺其自然,不拒绝,不回应,淡然处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把主要精力都用到学习上去了。当然,偶尔内心也会涌起少女所特有的那种虚荣与骄傲。
日子就这么过着,单调,充实,淡淡的甜蜜,又莫名的忧伤,直到有一天——
五月的校园已颇有些夏意了,学校执行了夏季作息时间,下午三点钟才上课。可我们这帮正值妙龄的少男少女,有几个愿意把时光全消耗在寝室里作呼呼大睡状呢?为了自己的前程,我们要到教室里来,为了安抚青春里那颗些许躁动的心,我们要到教室里来,为了……总之有很多个理由要来教室啊。于是乎,每天中午的教室成了一个自由、活泼又严肃的俱乐部,大家总是先做会作业,玩笑几句,交流点信息,再腾出二三十分钟来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为下午的课养精蓄锐。
单纯、快乐、流年婉转。
没有任何异样的一个午后,同桌小晴左顾右盼的,然后很神秘地压低声音告诉我:“你知道么,他被她拒绝了,还强说非要在那棵树上吊死呢。”说着用手指了指坐在我们前排的春。我会意,之前曾听闻过春喜欢班上一位女同学的。呵呵,说来这春学习不错,个子一米七多,就是得了一不好的绰号:铁公鸡!这家伙小气得很,从不轻易主动请女同胞们的客。可是这与我何干呢?横竖我又不贪那几个零食。
小晴看我只笑,并不搭话,就不满足了,拉拉我的衣襟,叫我附耳过去:“我们耍耍他,让铁公鸡也掉一次毛!”
“哦?这倒有趣!”
小晴的兴致提起来了,继续道:“我就不相信他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帮个忙吧。”
“我?我帮什么忙?”
我们看看春,他正哼着歌做作业呢。
“你假装承认喜欢他,其余就看我的吧。哈,保管我们两个今天吃到不要钱的大雪糕!”
“……”我一时语塞,不可置否,雪糕的诱惑是小,证明自己的魅力才叫大哦。可是……没有可是!开个玩笑嘛!可是……
“那就这么定了!”小晴拍了下大腿,几乎跳起来。她是怎么和春搭上讪,又是怎么告诉春我喜欢他的,我全没听清,心骤然间跳得厉害,咚咚咚咚,像一个等待判决结果的孩子。耳畔终于飘来一句——
“你真的喜欢我吗?”
唰!一道亮光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袋,那感觉却是冰凉的,继而作贼心虚的燥热霎那涌遍全身,脸也跟着滚烫起来,我甚至忘了是否回答春的问话,头重重的。隐隐约约感到春出去了,一支大雪糕放到我面前了,当天下午的课在恍恍惚惚中结束了……
我想反悔,想大声告诉他这只是小晴的杰作,我并没有偷偷喜欢他的,我的白马王子将比他更优秀!可是,我怎么告诉他呢?在什么场合告诉他呢?他会相信吗?为什么我会产生一种负疚感?
接下来的一天,我和春没有任何正面接触,连上课时偷偷看他几眼背影都如坐针毡,往日的嬉笑没有了,探讨问题也不找彼此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尴尬与回避。而小晴呢,这个没肝没肺的,贪了点便宜就不再管我了。
原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原来世间不存在置身事外的感情!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在焦灼不安中等待机会向春解释清楚,那种莫名的所谓爱情,我承受不起。
机会终于来了,却是春提出来的。第三天上午出课间操的时候,他扔了个纸条给我:中午12点15秀楼林子见。好,我一定要向他说清楚!
我以5分钟的超常速度咽完了饭菜,三步并两步跑到一片葱茏的林子,绿树荫凉,那天的天气也是阴阴的,校园在那里变得格外的宁静。还好还好,12点14分,没有迟到,我看看表。
春从林子的另一头出现了,不快不慢的。我站立原地,看一下他,又看一眼几米开外的一株象牙红。
他离我一米的地方站住。
沉默,沉默,沉默。
不!我不能沉默!我要说出来!
“你约我有什么事吗?”大胆地抬头看一下他的眼和脸,很平静。
还是沉默。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一只麻雀啄了下刚刚盛开的象牙红,那枝条便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天啦!这是什么问题?怎么还问这个问题?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邪恶的念头迅速滋生开来,雪糕,铁公鸡,一棵树上吊死,高傲,捉弄,这些字眼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挂过去了。呵,他这是何必,臭美吧你!
“诶。”我点了下头,又猛然抬头看他。
“哦,哦,这样不大好。我们要以学习为重。”
“……”
我想跳过去狠狠抽他几个嘴巴子,破口大骂一通,什么东西,这是在拒绝我吗?我本没有把你打上眼,现在反倒偷鸡不成蚀了一把米,成可怜虫了。气死了气死了!屈辱、尊严、挫败感,齐刷刷向我袭来。然而我呆若木鸡,被钉子钉在原处,动弹不得,神经木木的,只听得见小鸟的叫声,眼前跳动着那婀娜多姿妩媚着的象牙红,天地混沌了,时间凝固了……
随后的第二天,我又收到非的“来信”,一改往日的平和赞美,显得义愤填膺,质问我为什么不对他表个态而又去交别的男朋友。我将那封信和在身边的以往的贺卡纸片撕了个粉碎,像电视里那样让它们飘散在空中,再随水沟流走,很唯美凄然的样子。
一进六月,我和小晴、春都调座位了;七八月暑假,在家;九月,我选择了文科,非和春则进入了同一个理科班。非从此停止了给我的写信。
少年的悲哀毕竟是易消的春雪。我在自己的跑道上驰骋着,偶尔想起那两个曾经给过我心情的男孩,笑笑,又轻轻拂去。大学时,曾听说他们俩又为同一个女孩闹过不愉快。我后来收到几回春的来信,零星半爪地提到那么一点儿,我了无兴趣,对于他的试探,也权作不懂,装聋作哑。当初我本就谈不上喜欢他,结果非让那只可恶的雪糕打击了尊严,现在又何必让自己再玩一次游戏而受一次莫名的伤害呢?自尊啊,在不爱的人面前,自尊永远是第一位的。
十年之后的又一个五月,我和春在QQ上相遇,谈到高一那年的往事,他说他对我心怀愧疚,不该约我又拒绝我的,那样太令人伤心。我发了个大大的呲牙咧嘴暴笑表情过去,将压在心底发霉的真实心情告诉他。屏幕上沉默了好一阵,然后跳出一行字:那样我就放心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可他居然背负了十年的负担,亦或是满足了十年小小的喜悦,因一场游戏而引发的一段错误的青春故事,该结束了。至于另一个男孩子非,这些年浮浮沉沉,早已没有往来。大家本属于不同的空间,在那个青春的年月相遇过,就已经够了,够了。
象牙红依旧年年春色馨红,那是我们永不褪色的青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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