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春秋:我的大外姥爷干过几天保长(作者 李玉华)

说起我的大外姥爷,一生很坎坷的,坏就坏在早年家境稍微殷实,他又是长子。家里省吃俭用,让他读了几天私墅。识几个字,本来是好事,但却给他带来后半生痛苦,一直抬不起头。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在民国后期,我们家乡隶属邳睢县沿山乡一保,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每个地方都实行保甲制。有保长,保甲。在我们这一带,识字的不多,为了给当时的国民党政府收个钱粮,处理地方事务,他就被推选,任命为邳睢县沿山乡一保保长。没多久,我的家乡就解放了。他这短短一段时间的保长,却给他带来后半生的坎坷人生,这能怪谁呢?谁叫他当初没有给自己人生把好关,走错了第一步。我清楚的记得,文革时,每天晚上,我就跟随着红卫兵领头人一起,我是红小兵,来到他的家门前,招呼他:魏思相,出来。这时,我的大外姥爷就乖乖的,连饭都来不及吃,来到外面,接收红卫兵的批斗。还不准他穿鞋,光着脚,在家乡的丘陵田野里行走脚扎破了,也不敢吭一声。只准他老老实实,不准他乱说乱动。我读小学时,上作文课,有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忆苦思甜题目。老师辅导我们该怎么写,其中就提到我的大外姥爷,说1962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蒋介石叫嚣要窜犯大陆,说我的大外姥爷,磨刀霍霍,召集他几个儿子(我的几位叔伯舅)要杀共产党员赵XX,魏XⅩ还有谁。给他添加罪名,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因为当时我大外姥爷所在的自然村砲山,只有不足百口人,光我大外姥爷族人就占大多数。魏XX是共产党员,解放后当了民兵中队长,砲山的生产队长,虽说他也姓魏,但父亲是招婿(入赘)在砲山势单力薄。不把魏姓大家族,制服压下去,他就吃不开。
这一下不要紧,我的几位叔伯舅的婚姻问题可就难解决了,政治地位抬不起头,是个大问题啊。我的大妗子,是河南开封人(今年才谢世,九十多岁,也是当初贱年才来到我们这里,生活逼迫,才和我大舅成了亲)我的二舅,无奈走了招婿路,到了新桥乡。(所好,我二舅家的表哥,名叫助子,很争气,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上了大学,那时不讲成份了,后来分配到河南某兵工厂工作。)当时,砲山庄里人说:我们庄就出了一个大学生,还是祖籍是这里人,在外村长大的。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一改过去的无产阶级专政体制,实行了人民民主专政,四类分子,全都给脱了帽,我大外姥爷终于抬头了,那时大队专门召集他们这类人开了会议,宣布脱帽。政治地位终于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了,走出大队部会议室,大外姥爷舒舒服服地喘了口气,以前来这里都是进学习班,改造的,这是最后一次了。走出大队部,遇到我村两位共产党员,都是魏姓族人,分别和他说了话,一位是魏姓贤字辈和他说:大老爷:现在思想上轻松了没压力了。我大外姥爷很感激的笑笑。另一位,我大外姥爷该称呼他爷爷,他的话可就不中听了,他说:这会还想蒋介石窜犯大陆吗?大外姥爷听了之后,理都没理。这些话都是大外姥爷过后和我说的。他说,从一句话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俢养,人品。
抬了头的大外姥爷说话也比以前有底气了,一天他收到我表哥助子从大学校寄来的一封信,汇报他在大学里的学习情况,我大外姥爷故意的拿着信,来到曾经让他抬不起头魏XⅩ跟前,说:我孙子从大学校给我来信了,我花眼了,看不清,你能帮我读读吗?魏ⅩⅩ无地自容。他也知道这是我大外姥爷有意在他面前炫耀的。
大外姥爷虽然干过几天保长,但他没有劣迹。在乡邻里影响并不坏。他一生喜欢读书。我刚刚高中毕业的时候,想业余时间读点书,我知道他家里还有几本老书,其中就有老版《三国演义》就到他家里借读。他起初不愿借给我,不是怕我给丢了,他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你年纪轻轻的,看它干什么,还是不看为好,还说:仰面看三国,曹心入内。后来我好说歹说,死缠烂磨他才借给我,还叮嘱一句,看可以,但不要跟着书里学坏点子。为人处世,还是实诚的好。我读完了《三国演义》也没学坏,一直按照他老人家说的话做人,做事。依然是个实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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