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念我旧时光》一趟自食其力的旅行

有时候我们会为了一份卑微的爱，记住了自己的高贵。

但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更珍惜你自己。

抵达，如同离开

在金莲宾馆分别后，她背着50公升的行李，沿着还剑湖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这次离开得太匆忙，从决定出门订票到办好签证，不过是一个星期的时间，交代好工作以及未办好的一些事务，临走前收拾行李已经是距离火车发车时间不到四个小时。每次旅途都显得那么匆忙，总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做出一个出行的决定，然后迫不及待地去实现它。

或许跟这次出行的目的有太大的关系，L把她送到广州火车站，送走的不是她的背影，而是他们两年的故事，故事到了尾声，结局有点突兀也有点伤感。

不过是两年而已，她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她希望能找到10美金左右的旅馆，只需要一个带卫生间的套间，最好能有一个阳台可以晾晒衣服。

走在河内熙攘的街道上，低着头想着自己的计划。害怕跟人分享房间，不是因为性格内向，而是由于旅途的疲惫，她懒于跟陌生人一遍又一遍地交代自己的人生。她喜欢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让所有东西都呈现在面前，触手可及不需要寻找，换下的衣服随意摆放，于是房间里再没有可以容下第二个人的位置。

不需要商量行程，第二天可以睡到中午。这些自由，都是一个人旅行可以换来的。

走过市中心最繁华的的一带，船型屋上都开始张灯结彩，道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灯饰，再过几天，就迎来农历新年了。过年的气氛让她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国内，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第一次在其他国家过年，第一次不准备去L家拜年，第一次感受没有爱情的问候的新年……

举目全是奢侈品牌的店铺，装修有点老气但仍然富丽堂皇，偶尔看见一间有点像民宿的房子让她惊喜一阵随即又开始失落，在攻略书上，大家都介绍还剑湖旁边的老城区，几乎能找到河内最便宜的旅馆，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安置自己的地方，越是寻找越是寻不到。后悔没有接受L在网上预订的住宿，很快又庆幸自己能有机会被抛弃在河内的大街上，她珍惜这样放肆的无家可归的日子，可以让空洞的心找到一些寄托。

放下行李坐在湖边的凳子上歇息，心想，如果能碰见LEO，就跟他走，按照他设计的路线，享受着被人捡到的乐趣，然而这个念想一闪而过。他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即便如此，旅途结束之后，大家仍然各奔东西，渐渐断了联系，渐渐不再联系，渐渐忘记。

劳累的旅途让她开始有点消极，在过去几年里，太过依赖的性格总是在受伤害的时候悴不及防，她把自己扔在这陌生的国度里，当作一次小小的惩罚。

天色渐暗，留恋在凭祥吃的那顿大巴午餐，零星的肉碎有点可怜，但西红柿真是甜到心里。

旅馆，歇息

旅馆在一栋白色的西式洋房隔壁的小巷子里，循着指示牌拐了三个弯才看到前台幽暗的灯光，门口坐着几个看上去是帮人拎行李的男人，一个男子热情地帮她卸下背上的行李，把行李堆放在屋子的沙发上，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跟她点头说着几句听不懂的英文。

前台的越南女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越南人，白皙的皮肤，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越南人民的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颧骨比较高，眼睛深陷，她却长得圆润，像是从水乡里走出来的女子。

她说四楼只剩下一个套间了，需要20美元，房间是包早餐的，还可以任意饮用咖啡和啤酒。她让女子带她上去看房间，其实并不是想看房间，她只是想趁机歇息一会储备一下力气继续寻找旅馆。20美元的价格再怎么砍也砍不到一半，房间很宽敞，足以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她跟他们撒慌，说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太浪费，她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总是不够专业，前台的妙龄女子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挽留，这样的旅客她大概见怪不怪了，而且大多数是中国人，大多数是像她一样犹豫不决的单身女子。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孩子，一边冲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得跟她说，他住的房间是双人套间，如果不介意可以跟他分享。

他的大胆和突兀让她有点吃惊，习惯对这种人提高警惕，但是他的态度却打动了她，那种你爱住不住的神情，让她忍不住对他多看了几眼。

看起来年纪相仿，紧身的背心勾勒出上身的线条，干净的发型，站起来很高，她喜欢高个子的男人，单纯地喜欢这种能带来安全感的高度。

越南女子也笑笑：“你或许可以考虑，黎先生是这里的老住客了，护照还在我这里。”她强调最后一句，表示她对这个男孩的信任，也希望能留住她，越南女子的语气很和善，说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们旅馆经常会有这种拼住的情况。

黎先生？L？她不自觉张开口念了一下这个字母，开始相信冥冥中的注定。

在越南咖啡浓香的迷惑下她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决定。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斩钉截铁拒绝一个台湾男子的跟随，她接受了这个同样来自广州的男孩的请求。

黎先生友好地把行李搬到厨房隔壁的那间有点阴暗的房间里，把靠着窗户的床让给她，然后便是一连串的交代，自己的职业身份等等，像交代自己的人生一样。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能得到她的信任，那种劲头非常可爱。

他的短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竖立着，皮肤有点黝黑，典型的精干型的南方男子，衣着装扮看得出来是精心地打理过，只是脸上仍然是冷漠的表情。大概是不喜欢笑的原因。

有时候冷漠是否能打动人，在于你是否能看到对方冷漠的外表下那颗炽热的心。

房间里的设备很简单，电视里放着越南小调的歌曲，一楼的阳台很低很矮，打开房间的后门，一股暖风钻了进来，没有空调，电视机旁边立着一台老式的黑色风扇，拧开风扇，发出嗡嗡的响声。上了油漆但又开始脱落的衣柜里零散地挂着几个衣架，她把衣架取出来晾晒湿毛巾，挂在窗口的湿毛巾被晚风吹着摇晃着，几次掉了下来。

她坐在床上，把行李一件件拿出来重新整理，外面的屋子已经开始有了笑声，她听到黎先生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的笑声很阳光，冲淡了他刚才留下的冷漠的印象，就如那昏暗的屋檐下透下的光，这种温暖时有时无，却总想让人抓住。

走出房间，看见他们在旅馆的小餐厅里喝啤酒，黎先生和几个西方游客，举着酒杯冲她笑，这种叫BioHoi的当地啤酒很受游客的欢迎，她也要了一杯坐在旁边听他们讲一些无关痛痒的关于天气之类的话题，吃了一份法式的夹着午餐肉的面包。

入夜，陌生城市的冰凉

入夜的时候她已经抵挡不住睡意，从南宁到河内，跟一个叫LEO的男子相遇又别离，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冬季。

房间里没有热水，找到前台留守的服务员，说这里经常这样，可以考虑到公共浴室去洗澡。

来越南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旅馆没有热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湿热的天气，大概这个国度的人都习惯用冷水洗澡，她只有入乡随俗。

冷水洒在身上，心脏立即超过负荷，透不过气来。

坚持，她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坚持下去。

冬天的河内比想象中寒冷，她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擦着洗过的头发，打开风筒吹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从发丝上滑落，想起了一些越南影片的画面，那些闷热的潮湿的天气里，贴着脸的发丝上滑落的汗珠，她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把角色转换到了这个国度。

是的，这是她越南之旅的第一个晚上。离开L已经足足有三天了。没有人在洗澡的时候给她准备拖鞋和毛巾，没有人打开风筒帮她整理洗过的头发……其实这些事情，自己也能做，做得那么坦然。

她把手机和电脑放在枕边，靠着折起的被子沉沉睡去，犹如那一趟从广州到南宁的火车一样。照例是半夜醒来，被开门声惊醒。黎先生刻意得压低自己的声响，看见她在挪动，赶紧道歉。

一夜的无眠，他们开始漫无边际的谈话，说到她的越南之旅，也说到他们居住的那个城市，说到来越南之前那段让人决裂的感情。黎先生的彬彬有礼让她感觉到亲切，这个假期之后，他便要到加拿大继续念书，他不喜欢自己学的商科的专业，只是家人对他寄予太多的希望。他说：“你不必叫我黎先生，我叫哲，哲学的哲。”她笑笑，“我叫七月。”他们仿若知己，聊起每一个话题都有相似的观点，说到有趣的地方哲很兴奋，年轻的冷峻的外表下那颗心是蠢蠢欲动。

她问他为什么跟一个陌生人分享房间，他害羞地说他想省钱，这个理由实在太充分，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坦白，这是一个能用冷漠挑起她的好奇，再用温暖推翻她的防备的男孩。

她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但很愿意相信别人，这份友好，给了她从未有过的信心。

清晨的光照在窗子上，早晨的天气有点凉，半夜里黎哲便睡去了，他的呼吸声传到耳边，恰似L的气息重新又蔓延过来，缠绕在她的发端，久久不散去，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却是一张年轻的陌生的脸，均匀的缓慢的呼声。她喜欢睡觉安静的人。觉得这样的男子，或许有着更加洁净的内心世界。

看了一夜书她在清晨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旅馆已经来了另一批客人。她听见黎先生的声音从大厅传到房间，感觉心里踏实。昨晚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境把她困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挣扎着醒来，发现真实的日子仍然那么美好生动。她穿上外套，去吃在越南的第一顿早餐。

从那无辜的被抛弃的街头回过神来，她发现，一趟自食其力的旅行真的可以挽救一个人的灵魂。

（后记）很多人说，文中的“七月”讲的就是你自己吧。我很坦白，真的不是，在接下来的《十年漫游记》（暂名）的写作中，这种似我非我的写作手法还会继续沿用，我相信，大家更愿意看到能打动人的故事，而我自己本身的生活，平淡无奇，偶有波兰，不惊不乍。

我是七月娃娃，一个有理想的吃货和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