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重阳树下

从县城向南“左过一道拐、右迈一道弯”驱车一小时，可见“安乡二中”几个金字，校门憩荫，素朴厚重。校道西一重阳树冠若盖，遒劲苍翠；沐66年风雨，守护着校园的一草一木。

“慧笔写春秋，朝耕新田园。”凌晨五点半，值班老师准点起床，三扒两爪洗嗽毕，着红马甲立校门两侧。路灯惺忪，几抹红点攒动，清点校车下来的学生。一会儿，重阳树下播送《我和我的祖国》的旋律，又暖又杠，激荡在校师生“秒起”，奔向操场，开始新的一天。

房子保持着优良的革命传统，除新修的一两栋宿散着现代气息，其余十多栋皆像饱经风霜的老人，沟壑满面，虬髯伸展，与重阳树浑然一体，尽显古朴气。几段“晴天起土、雨天踩泥”的校道，砂石裸露，凹凸不平，彳亍其上摩擦有力，尘满鞋面；车辆驶过，沙尘云卷，灰窒鼻孔。几片树林立于重阳树南，夹在房屋间，泥面溜光无杂草。

课间，孩子们乐于其中，嬉戏追逐，笑声满天，散着泥土的芬芳和乡村的醇香；体育课上，为避烈日侵犯，各班学生在老师引导下，钻树林、列纵队，操练“十八般武艺”，一逐高低。

大树底下好乘凉。午休时分，常见教师、工友置藤椅于重阳树下打着呼噜。“溽热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知了鸣。”午后，蝉声如雾，笼罩整个校园；孩子们纳凉重阳树下，有的看书、听蝉，有的涂鸦、打乒乓球，有的吹笛、拉手风琴，有的斜倚树干、闭目细思......丰富多彩。也许，蝉鸣噪人。三五学生手括耳朵，像雷达一样来回“扫描”，辨声源，逶迤行，可“听来咫尺无寻处，寻到旁边却无声。”

天空很蓝，硕大的白云不规则高挂，看什么像什么。燕子群飞，憩于松柏、电线和檐下铁丝，开着扩大会议。花草丛中蜂飞蝶舞，几只土蜂在花朵上把屁股撅来撅去。重阳树下，“大喇叭”一响，孩子们快速反应，绕新塑胶跑道跑操，整齐划一；齐呼“尚美求真，励志铸魂”之口号，铿锵有力，响彻校园遍乡邻。日出东方，操场上红旗飘飘、喇叭声声、人影绰绰，日新日进，一批批莘莘学子在重阳树的见证下从此起飞，奔向星辰大海。

就餐时，孩子们分批列队，从“白大褂”手中井然接过美食，大快朵颐，而非像上辈百步冲刺、饿狼扑食。太阳下山，余晖烁金，背着卡通书包的小学生，排队重阳树下，由“志愿红”疏引，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候车上车，挥着一双双稚嫩的小手，高喊着“老师，再见！”月光泻照着重阳树，朦胧柔美；荷风送香，竹露滴脆。戌时，朗朗读书声、抑扬顿挫声从教学楼逸出，和着桂花香，醉人更动人。

风吹花开，醉染芳华。近几年，每逢春节、清明、重阳等节假日，从重阳树下出走半生的孩子们陆续归来，着纪念衫、戴红领巾，簇拥着恩师，款款而行，重走昨日的教寝室、食堂乃至月下、黑暗中说悄悄话的旮旮旯旯，相互“曝光”“揭短”，笑谈恰同学少年的趣事、糗事，点点滴滴闪金光。

时光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陌生又熟悉的乡村教育讲台，更回到了父亲60年前念书步行一日才到之地。无数次，我站在树皮皴糙干裂、树根穿插错节的重阳树下，延颈鹤望，似见父辈筚路蓝缕的求学历程和人生，以及“归来仍少年”游子的峥嵘岁月，徒生无限遐思和深深敬意。

“笔尖耕耘桃李池，墨水浇开智慧花。”重阳树下，一代代园丁扎根乡野，深耕瘠壤，浇灌智慧，一肩挑着学生的现在、一肩挑着乡村教育的未来，扮靓岁月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