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大园村:服贾行医重品行

南宋宣和七年(1125),吉州庐陵人欧阳德三、欧阳乐到洪州(南昌)西山游玩,被时任洪州郡司马王孔兴看中,招为乘龙快婿。建炎三年(1129),金兵南掠江西,欧阳乐和欧阳德三之子欧阳聪跟着王孔兴,举家南迁到丰城一个叫夹坑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金兵退去后,王孔兴带着一家大小回到西山。过了几年,天下仍不太平,王孔兴带着一家人正式迁居夹坑,改地名为“南庄(南溪)”。

欧阳乐是吉州永丰人,北宋名相、著名文学大家欧阳修之孙。父亲欧阳棐是欧阳修第三个儿子,治平四年(1067)进士,历任襄州、潞州、蔡州等地知州。欧阳乐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荫庇,但一生下来就带着家族的光环。王孔兴家中无子,对欧阳乐青眼有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不过,到底是“倒插门”,生下的子女要跟着姓王,欧阳乐心里有点不大痛快,只是碍于一纸婚盟,不便改回。直到第十二世欧阳雷泰手上,才重新恢复欧阳姓。

在南庄传了几代,人丁开始兴旺,因基址狭隘,无法满足生活需求,便分出一支到附近的王家庄园定居,为了区别两村的名称,故称老居为大园,分出去的新居为小园,这样就有了南庄大园、小园两个村庄。

大园村位于董家镇南端偏西,与高安市独城镇交界,村旁一条水系蜿蜒曲折注入肖江后,汇入赣江,是当地人与外界交流的重要通道。数百年来,沿水系一带的人们通过这条水系,走出偏远闭塞的丘陵,领略外面的精彩世界,又把外面的见闻带回来。

从族谱上看,大园欧阳氏自古以来便以经商行医为主,尤以清朝为盛。比如清代康(熙)乾(隆)年间,欧阳克耀(字宗德)就是一位当地闻名的良医,经他救治的人很多,而且从来不计较报酬。年老之后,把医术传给儿子欧阳士智(字元魁),两代人都受到人们尊敬。同时期的欧阳士津(字元拔)也是一时明医。士津从小聪明绝伦,被私塾先生视为大器,因为科考不顺,弃儒从医,矢志钻研《素问》《灵枢》等医书。学成之后到上高芳山开诊所,前来求医就诊的人车马填门,应接不暇。

欧阳士津的成功得益于其大哥欧阳士池(号五敷)的帮助和鼓励。欧阳士池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在父亲严厉的教育下,士池从小读书非常,文章也写得很好。二十岁时,父亲去世,士池长兄当父,一面打理家务,一面协助母亲抚养二个弟弟。闲暇时士池总是爱不释卷,经常通宵达旦地读书,母亲爱怜地说:你把自己逼得这么苦,到底图什么?士池说:什么也不图,就是为了修炼自己的人品。

士池到五十岁时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子,很多人都为他着急,有人便怂恿他纳个小妾,为家里延续香火,妻子也这样劝过他,但士池不为所动。直到年近六十,妻子也近五十,才有“弄璋之庆”(生下儿子),士池更加不遗余力地乐于慈善。乾隆八年(1743)五月,国内发生罕见大旱,士池把粮食全部拿出来,救济穷困之人。在修桥、甃路、施棺、掩骼等方面,更是家常便饭,举手之劳。高安陈木斋老先生赠给他一块“德孝堪型”的匾额,称赞他的德性和孝行。

欧阳士池的儿子名叫欧阳正绪(字继修)。因为老年得子,士池对正绪的课业不怎么关心,倒是希望他早点成家,早点抱上大胖孙子。但正绪和父亲一样,也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人,觉得要先做好人才能给子孙树立一个好形象。父亲年纪渐大,家庭重任逐渐落到正绪身上,正绪学着父亲的样子,不仅把借债质押的东西归还别人,还把积欠簿烧掉。“其父散赈,其子还质”,父子接力做慈善的行为成为一时佳话。后来,因年高德厚,正绪被朝廷赐“登仕郎”之衔,以肯定他一辈子行善积德的义举。

欧阳勋(字居仁),是正绪的儿子。在良好的家教下,欧阳勋读书万卷,学富五车。尤其是古文辞赋,更是做得花团锦簇,风靡一时。但是命运多舛,欧阳勋多次参加乡试都是名落孙山。嘉庆庚午(1810)年参加乡试,主考官已将他的卷子拔为头等,就等着公榜。不料当欧阳勋兴冲冲地去看榜时,却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经过了解才知道,原来另一位主考官受了别人的贿赂,把欧阳勋挤了出来。就这样,欧阳勋数次与仕途功名失之交臂,彻底失去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欧阳勋的儿子欧阳祁(号小京),继承了家族优秀的基因,从小就聪明过人,写得一手好文章,被江西学政李宗昉(号芝龄,清代名臣)视为“江右三奇童”之一。他的文章在县学里堪称魁首,被刻出来当作范文,供其他学子观瞻学习。甚至有人将他的诗文刊印成书,拿到市场上去售卖,一时纸贵。

欧阳祁不仅文章写得好,对时政也有独到的见解,曾经献书数千言,提出“首军事,次吏治,次民风”的建议,府县官员非常震惊,打算把这篇政论呈送朝廷,可惜没有实现。咸丰九年(1859),欧阳祁以优异成绩考取举人,次年打点行李进京参加会试,因清军与太平军在长江战事不断,交通受阻,无法成行,只得返回家乡。

欧阳勋族叔欧阳正绂(字孔祥),小时候就立志读书,无奈家贫难继,便改而学习医术。几年后远赴湖南,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诊所。正绂风雨无阻,有求必应,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他特别注重对症下药,煎熬出来的药特别灵验,患者都说:这是董仙(东汉名医董奉,与华佗、张仲景并称“建安三神医”)的“杏丹”,药到病除。正绂受此启发,给诊所取名“杏春”,方便患者寻找。时间久了,名气更大,几乎每天都挤满了前来求医问药的人。但正绂并不颐指气使,仍然一丝不苟地看病,每一名患者都要亲自把脉,再三诊断,从不敷衍。

另一位叫欧阳炳(字孔瑞)的,师从高安谢草塘父子,日诵千言,文章气势雄伟,思路清晰。十四岁去考秀才,师友们都非常看好他。二十岁父亲去世,因为不大会打理家务,生活越来越拮据。二十五岁考中秀才,此后便在家乡设馆授徒,以教书为生。之后的几十年,一直扎根乡村,从来不因为生活困难向人伸手。他对儿子说:寒可无衣,饥可无食,而书不可不读,品不可不立。可以没有御寒之衣、裹腹之食,但不能不读书、不立品,先贤的道德修养令人敬佩。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大园人从来不耻于言商,只要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养家糊口就行。为此,专门在家规里订下“商贾”这一条:“吾族土少人多,其何恃而能为生耶?不得不牵车服贾,为农末相资之计。惟是为利来往,而亦未可过贪。先辈有言:'廉贾五倍其利,贪贾三倍其利。’故何也?盖廉者通,通则多助,而其赀易聚;贪者啬,啬则寡助,而其利难克。是术也,于人情物理之宜,可谓曲尽矣,独商贾也乎哉?”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欧阳氏服贾行医的秘诀,也是为人处事的智慧。

资源来源:大园《欧阳氏宗谱》、同治《丰城县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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