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见桥村桥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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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利见桥(现柳舒村),坐落在博兴麻大湖畔的东侧,村名取自横跨村中间乌河上的石桥。
石桥始建于明朝末年,名曰“利见桥”。石桥南北走向,三孔,中间一孔能行对槽。桥长20米左右,宽6米左右,两边有用青石垒成的半米高的石栏。因早年桥西侧建有船运码头,经常有船家上岸在桥上买卖吃的、用的,久而久之成为集市。利见桥村里村外河沟纵横交错,鱼虾蟹等水产丰饶,村人晚上捕捞,第二天早晨到利见桥上交易。船家和三里五村的人们早起赶集,买回活蹦乱跳的鱼虾蟹等,不耽误回家做早饭,后来就演变成了早集。因集市设在石桥上,故人们称其为桥口集。
后来,赶集的人不断增多,集市逐渐以利见桥为中心,摊位自桥南、北两端沿乌河向东、西延伸。因为每天早晨天放亮前开始赶集,太阳冒头散集,故又称为早集、夜猫子集、露水集等,但人们最习惯的称谓还是桥口集。
利见桥的桥口集规模很大。因为每天早晨都有集,为人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了很大方便。早年集市很少,以致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赶集。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大,桥口集也随之名扬四方。其实,桥口集越赶越大也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利见桥人的维护。大凡到外地赶集的人,最怕的是当地人欺行霸市,还有令人讨厌的小偷,这种现象在利见桥的桥口集是没有的。因为利见桥人都自发地维持集市秩序,维护利见桥人的形象。偶尔有客商同顾客发生争执,村人都纷纷上前劝解,自古至今从没在桥口集上发生打架斗殴事件。
“赶闲集”是利见桥人生活中的主要组成部分,村人不论买不买东西,大都早起到集市溜达一圈儿,还不会耽误任何事情。桥口集上没有偷盗现象,是因为一双双“赶闲集”的眼睛帮助赶集的人看护着财物。
我头一回赶桥口集是7岁那年。为了给我上学筹钱交学费、书费和学习用品,母亲从一个小罐子里拿出攒了多时的10个鸡蛋,盛到一个瓢子里,让我端着去桥口集卖。母亲嘱咐我10个鸡蛋要价六毛五,给五毛五就卖。因为桥口集的风气很好,自古童叟无欺,因此母亲很放心地让我去卖鸡蛋,只是叮嘱不要摔跟头打破鸡蛋。卖鸡蛋的都在桥北端的东侧,我放下不久,一个中年男子蹲下身,拿起瓢子中的鸡蛋看了看,问我多少钱。我实话实说:“俺娘说这10个鸡蛋要六毛五,给五毛五就卖”。
中年男子笑了,说:“你的鸡蛋很小,不值六毛五,看你是个孩子,我给你六毛钱吧。”
“俺娘说,少了五毛五不卖。”我有些着急地说。
中年男子笑着说:“孩子,六毛比五毛五多五分钱。”
我似信非信,这时几个赶闲集的替我做主,10个鸡蛋六毛钱卖给了中年男子。
回到家后,我怯怯地把在手里攥得皱巴巴的六毛钱递给母亲,说:"我要五毛五,那个人给六毛,我不卖,几个赶集的人给做主卖了。”
母亲用手点着我的额头说:“六毛比五毛五多,你上了学就学会算账了。”
我正儿八经赶集卖东西是十二三岁的时候。那时,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半年,家家户户都想办法填饱肚子。受村里桥口集的熏陶,人们大都沾染点"商”气,人人都想法挣吃的。我父亲看到很多人家的男人买羊、杀羊卖羊肉,运气好的时候杀一只羊能挣3至5元钱,另外还落下羊骨头和煮羊下货的肉汤喝。父亲考虑再三,跟生产队借了30元钱做本钱,也去赶集买羊、杀羊。父亲眼疾多年,视力很弱,天不亮去卖羊肉,点着灯笼也看不见秤上的星。更何况那时杀羊卖羊肉是投机倒把,公社的工商管理员会随时到集市抓现行。抓到谁,就把谁的羊肉、羊下货等全部没收。为此,人们在卖羊肉的同时,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挎起盛肉的筐子就跑。卖羊肉的货摊摆在利见桥北端向东的河崖上,位置处在柳白村。柳白村只有一条沿河的东西大街,但大街北侧到处都是网状的小胡同,而且条条胡同相通,没有一条死胡同。因为我们柳舒村是公社驻地,公社的工商管理员就住在我村。赶闲集的人们像义务流动哨,一看到那位管理员来到集市,就大声喊:“王兆新来了”(管理员名叫王兆新)。喊声接力迅速传到卖羊肉的摊位,人们随手挎起筐子就向柳白村的小胡同跑,直到传来“王兆新走了”的信息后才回来。我父亲两眼看不清路,遇到类似的紧急情况根本跑不了。因此,卖羊肉的担子就落在了我身上。
类似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经历过好多次,因为那位管理员深知人们被迫不得已才“投机倒把”,又同我村的人们认识,所以只是隔三差五地到桥口集上吓唬吓唬,从没听说过他真正抓到谁并没收了谁的羊肉。
我最后一次赶桥口集卖东西,是1974年8月。
那年夏末时节,穿过我村的几条河河水暴涨,导致发生了涝灾。一个月后大水退去,队长安排我们在场院东边的地里拾掇淹死的棒子(玉米)秸。休息时,从小喜欢拿鱼的我,凭经验发现旁边的船道(连接村北乌河跟村南小南河的一条南北走向的河)里有鱼。下午散工(收工)后,我从家里扛出抬网,叫了一块干活儿的两个伙伴儿一起去抬鱼。几网下去,小有收获。时间不长,我们就抬到了一条大鱼。当时以为圈到网里的是一截木头,等拉到了水边时,我才看清是一条大鱼。就在大鱼撞破渔网逃跑的同时,我扔下网杆扑过去,把渔网和大鱼一起抱在了怀中,并迅速跑上河岸。大鱼是一条草鱼,重达15.3斤,在我拿鱼十多年的生涯中,第一次见到和拿到这么大的鱼。我把鱼抱回家后,找出一条麻绳,把麻绳从鱼嘴穿过鱼鳃拴起来,又把它养在我家东侧的藕湾(荷塘)中。第二天早晨,我们三人早起抱了大鱼去桥口集卖。鱼市在桥北端向西的乌河北岸,我们就把鱼养在乌河河边,三人分头在鱼市问赶集买鱼的人买不买水中那条大鱼,5角钱一斤,15.3斤卖7.5元。人们好奇地围在河边看,赶桥口集买鱼的人很多,但根本没人舍得花7.5元钱去买一条大鱼吃。我们卖了3早晨没人买,第3天中午,大鱼被我们生产队买去招待了前来生产队木工组订货的客户。客户吃得高兴,饭后签了一笔大单。
上世纪90年代,随着乌河干涸断流,河道被填平后盖起了房屋,利见桥也因阻碍交通被拆除,原桥址修了宽阔的柏油公路。但集市仍在,自拆除了石桥后,集市就迁到了我们柳舒村中间的东西大街上。
现在集市依然兴盛,那淳朴的民风仍然保持,自西向东近1华里的“桥口集”上,货物琳琅满目,五花八门。虽然早集迁了地方,也没有早年赶集的那座石桥了,但人们仍然习惯地称现在的早集为“桥口集”。
作者:舒立臣,山东博兴利见桥人。退休干部,大本学历,正高级职称。中国民协会员,省民协理事,原市民协副主席。先后在全国性、省、市专业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故事、报告文学、人物通讯、戏剧、小品、曲艺、评论等150余篇,出版专著两部,作品集、故事集4本,主编专著、故事集3部(本)。获国家级、省、市政府部门、专业团体一、二、三等奖近三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