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袜子

你“赊”过袜子吗?

袜子人人都在穿,并且什么样的也见过,长筒的、短筒的、没筒的、五指的,布的、丝的,棉的、毛线的。颜色更是多样,纯色的、带花的、拼接的,就是这些漂亮的袜子,不管价位多少,但你肯定没“赊”过。

富豪大酒店,环境特别好,停车场周围有漂亮的草坪和从外地运来的稀有树种。大厅内的水晶吊灯与墙上金色的装饰,再加上富丽堂皇的回廊,由内及外特别气派。在它的商务橱窗里,摆着许多高档的物品。其中一双男士白色纯棉袜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白色的袜子小小的,装在透明的塑料盒子里,盒子很精致。不是因为这双袜子有多么特别,而是它的价位在当时对我来说简直有点太不可思议了。那是1993年冬天,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有一天,我也收到了一双同样用精致透明塑料盒子装着的女士袜子。小小的、紫地粉花,俗气极了。虽然不好看,但我特别喜欢它。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女孩在谈恋爱时会收到很多男友送的礼物,如口红啊、衣服呀、戒指等。当时他送我一双袜子,我觉得太与众不同了。

送他走后,我一个人悄悄藏在宿舍里,把门反锁,以最快的速度把鞋子脱掉,坐到床上,正想打开盒子试穿一下,就在这时,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响声!是同事吗?我好紧张,感觉自己变得异常羞涩!一下子从床上下来,飞快地把袜子藏到床底下,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生怕同事进来发现了什么,同事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口经过。好险啊!双手挠了一下头,算是对刚才紧张心情的一种平定吧。低头一看,没有穿鞋!我再次坐到床上,开始拆塑料盒子。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生怕刮坏了它。打开一摸,手感很好,软软的,好舒服呀,弹性还特别大,不到十公分的袜子,穿到脚上正合适。坐在床上,双手抱腿,下巴抵住膝盖,静静的,一直看脚,心里甜甜的,那种感觉超级棒,美美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再躺到床上,把脚翘得很高,又看,更美了, 一个人咯咯地笑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时常一个人躲在宿舍的床上做穿脱袜子的“游戏”,穿上一会又脱下来,感觉很珍贵,平时不舍得穿它。什么时候和他有约,我才穿上它。

那双袜子也曾经是我和闺蜜同学在一起时调侃的笑点。因为那双袜子当时很贵,又很俗气,没人买它,袜子是在盒子里叠着的,在商店里放的时间久了,紧挨着塑料盒子的那一只,脚面一半已经褪色,穿到脚上非常难看,就像个小丑,阴阳着脸,感觉好滑稽呀,它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买一双袜子送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他说:“没什么,看着好看就买了。”

那双袜子质量很好,一直没有穿坏,我就仔细把它叠好,装进塑料袋,与其它物品放到一个结实的鞋盒子里。很多年过去了,也没舍得扔掉。一直到我们儿子长到好几岁,有一天他看到了盒子里放的那双袜子,非要穿,我就拿出来给他穿上了,并给他讲了那双袜子的故事。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再次提起它,同样还是那双袜子,却让我心里酸酸的。

有天晚上老公喝酒了,有点醉,我与他到附近的公园去溜达。冬天的夜晚,公园行人稀少,到处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青石板的小路在两排错落有序的枫树中,留下斑驳的月影。远处的霓虹灯若隐若现,如同无数颗调皮的星星在冲我们眨眼睛!我俩漫步在公园里,边走边聊着,不敢高声,生怕惊扰了树丛中栖息的寒鸦以及草皮下熟睡的青蛙!路边的枫树看到了,相视笑着,正列队聆听我们柔情的演讲呢。“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一首邓丽君的歌,我俩深情地哼唱着,听着公园柔美的音乐,我也“醉”了!我们手牵着手,又找到了初恋的感觉。他找条长凳拉我坐下,然后问我:“还记得当年那双袜子吗?”我说:“当然记得。”他说那是他长这么大买的最贵的袜子了,又说公司当时不景气,好几个月不发工资,吃饭都成了问题,有时还得靠姐姐接济。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当时你说在酒店的橱窗里看到了50元一双的袜子,很好,也很贵,以后有钱买双穿上试试是个啥感觉。当时我就想,一定给你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那是你最想要的。结果有一天我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店里,看到了那双袜子,和你说的那种差不多,定价25块钱,砍价还不卖,当时没钱,又害怕别人买走,我就押上身份证,给你赊了那双袜子。”等了一会,他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那时不是穷嘛,一个月的工资才80多块钱,除去回家的车费和买烟的钱,手里就没有几个钱了,等俩月后发了工资,我才还了那双袜子钱。那时凉皮五毛钱一碗,你还记得吗?别的我不舍得吃,一天就吃两碗凉皮,你一双袜子就损失了我一个月的口粮呢!”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欣然地笑了。起身深深吻了一下我的前额说:“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这就是一个不善言谈的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吗?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付出了那么多。

很多年过去了,那双袜子已经不在了。但,它还是我心中以前那双单纯的紫底粉花的袜子吗?还有什么好苛求的,有你便是幸福!心里想着,我的眼睛湿润了。一片枫叶悄然落下,起风了,手牵手回家。

作者:张延霞,山东省东营市河口区新户镇人。喜欢读书,爱好文学,闲暇之余尝试写作,并有少许作品散见于市级报刊。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