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师娘《辛亥中秋》诗
炼师娘，是民国最美画家周炼霞女史的雅号，《丹青优雅——我的祖母周炼霞》一书封衬介绍周炼霞的文字中有云：“（周炼霞）其人则兼有风雅气质和清丽颜容，为人飒爽剔透，得美誉‘炼师娘’。”周炼霞的美，郑逸梅称之“本身就是一幅仕女”，苏渊雷则称周炼霞“七十犹倾城”。直白说吧，周炼霞的美丽和才华，直言不讳甩做作的林徽因和放浪的陆小曼十几条街还不止呢！本文不去论述周炼霞的美和才，来录几首汝之佚诗。
所谓“佚诗”，是1971年（辛亥）周炼霞女史的钢笔诗稿，以《辛亥中秋》冠名，写了四首七言律诗，但这四首诗未见有载，故曰“佚诗”。诗曰：
萧萧风雨过中秋，无月无灯夜更幽。
垂泪姮娥知有恨，鸾弓夫婿莫相仇。
霜前倚树心同冷，斧下求薪桂亦休。
歌舞霓裳今已歇，断肠谁导广寒游。
雨重宵凉夜不眠，圆姿何处斗婵娟。
平添覊客怀人感，又际黄杨厄闰年。
落叶打窗声滴滴，吟诗追梦意绵绵。
琼楼多少相思泪，愿化甘霖洒大千。
重帘消息耐商量，佳节年年客异乡。
三伏不闻天有雨，中秋底事月无光。
未来希望烦香梦，不舞如何上戏场。
青女青娥悭一面，云天骚首倍凄凉。
已见飞船上月宫，繁华消歇胜鸿蒙。
拈来顽石三生恨，哪有灵犀一点通。
圆缺合离常不定，废兴今古事无穷。
谁怜风雨中秋夜，想望人间进大同。
◎ 周炼霞佚诗手稿
诗稿未落名，只在右下角钤了方“六红居士诗词”白文印。“六红居士”应是周炼霞的别号，但未见有载。
第一首诗中的第二句“无月无灯”，是周炼霞女史诗词中的代表之语，“文革”期间，周女史的名句“但得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冒鹤亭亟称许，谓不让李清照。第二首第四句之“黄杨厄闰年”句从苏东坡《监洞霄宫俞康直郎中所居四咏·退圃》中出：“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旧说黄杨难生长，遇到闰年，非但不长，反而会缩短。“厄”困苦难艰。最末一首头句“飞船上月宫”，应是指美国阿波罗飞船1969年7月载3人登月成功，使人类迈出伟大的一步。中国也有雄心计划，拟在2030年前后实现航天员登上月球，以使五六十年后与美国1969年的航天技术旗鼓相当。厉害了，我的国！美国登月成功之日，正是美苏的冷战时期，太空竞赛进入白热化，中国的劲儿也卯得很足，所以诗的最末一句是“想望人间进大同。”“大同”者，“红色辞典”《辞海·大同》条曰：
(大同)儒家的理想社会。《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在这社会里，“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谓大同”。这种思想对后来进步思想家、社会改革家有一定启发，洪秀全、康有为、谭嗣同和孙中山等，都曾受过“大同”思想的影响。
◎ 周炼霞《採菱图》
周炼霞女史深受不“大同”其害，汝之“无灯无月何妨”，“文革”时期被诬为“不要光明，只求黑暗”，红卫兵对周女史加以凌辱，致汝一目失明。故有之后周女史自用印“眇兮予怀”和“一目了然”的生成。
先师洪丕谟教授在《我的几首周炼霞题诗》（1985年3月30日《新民晚报》）一文中有说：
周炼霞女史曾为先师作过几首诗，尤以《题牡丹佛手图》最为驰名，先师尝收入《洪家书画收藏选》一书。另外，周女史外孙徐云所著《丹青优雅》一书，把此诗用于第二章的标题。
先师也尝从周炼霞女史学诗，在一幅周女史的《仕女图》裱边题跋曰：“忆余曩昔过炼霞画师案头，与之谈诗论画，颇受教益，今见其画，想见其人，不胜今昔依依之感。”
上述录的几首周炼霞女史的《辛亥中秋》律诗，不知是什么缘分在先师手上？先师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连同一通周女史写给张开勋先生的“求先师治病”的信札一并转赠给了弟子。最近翻阅旧物，又看到了，遂成此文，以为怀念有恩于我的先师和美丽多才的“炼师娘”。
愿以此文，纪念周炼霞女史去世二十周年，先师去世十五周年！
2020年6月11日于空盦晨窗